林晚晴出车祸的消息,像一枚炸弹,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引爆。
周延霆整个人都变了。
往日里那副冷漠疏离的精英外壳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焦灼、暴戾,甚至有些疯狂的底色。
他几乎住在了医院,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眉眼间积压着浓重的乌云,脾气一点就着。家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清欢把自己缩得更小,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只求不被飓风卷走。
然而,风暴终究还是精准地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傍晚,周延霆罕见地早早回来了。他没有开灯,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沈清欢那间狭小客房的门口,挡住了外面走廊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黑暗中,周延霆的轮廓像一座压抑的山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沈清欢正靠在床头,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线,费力地看着一份新的、关于清宁治疗方案的邮件,肺部熟悉的钝痛让她眉头紧锁。骤然被阴影笼罩,她惊惶地抬起头。
“延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周延霆没有回应,只是迈步走了进来。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清欢紧绷的心弦上。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暗涌。
“晚晴需要肾源。”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沉,攥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
“匹配结果出来了。”周延霆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她瞬间苍白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报复般的快意。“是你,沈清欢。”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像冰冷的宣判。
“不……”沈清欢下意识地摇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缩,仿佛想逃离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我不行……”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不是恐惧失去一个肾,而是恐惧……恐惧自己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手术的摧残。
恐惧自己一旦倒下,清宁怎么办?那笔刚刚有了点眉目的画款还没到手……
“不行?”周延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眸色骤然转厉,寒意森然。
他猛地俯身,双手狠狠撑在沈清欢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浓重的压迫感混合着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沈清欢,收起你这套!”他的脸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却让她如坠冰窟。
周延霆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为了林晚晴,他显然已经不顾一切。“这是你欠她的!欠我的!”
“五年前那场车祸,你害得她远走国外,吃尽苦头!现在,她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你跟我说不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被深深辜负的恨意,“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花钱买来的!现在,是你该还债的时候了!”
“我没有!延霆,我没有害她……”沈清欢徒劳地辩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被林晚晴精心编织的谎言掩盖,成了她身上洗刷不掉的污点。她咳了起来,撕心裂肺,胸口剧烈起伏,像破败的风箱。
她的咳嗽和泪水,在周延霆眼中,只剩下虚伪的推诿和恶心的表演。
他猛地直起身,嫌恶地甩开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准备手术。”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命令式,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别想着逃。沈清宁的命,也在你手里攥着。”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关门声再次响起,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彻底堵死了沈清欢所有的生路。
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破碎的咳嗽声,和一片死寂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