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那场车祸！” 周延霆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撕裂，他指着林晚晴，手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是你！是你自己踩错了油门！是你撞上了护栏！根本不是什么沈清欢突然冲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编造的！你为了脱罪，为了让我恨她，为了……为了让你自己成为那个可怜的、需要远走他乡疗伤的受害者！”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晴身上，也砸碎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假面。
她瘫软在病床上，抖如筛糠，脸上涕泪横流，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只剩下狼狈和丑陋的恐惧。
“不……延霆……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 她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抓周延霆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爱？” 周延霆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恶心的笑话，猛地甩开她的手，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他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此刻却只觉无比狰狞的脸，巨大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几乎让他作呕。
“你的爱，就是用别人的命来铺路？” 他看着她因为手术而略显臃肿的腰部，那里，曾经属于沈清欢的一个肾脏正在运作。
这个认知让周延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下，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用沈清欢的命，换来的肾……好用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蚀骨的寒意，像来自地狱的诅咒。
林晚晴被他这句话彻底击垮，眼神涣散，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晚晴的主治医生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他看了一眼病房内剑拔弩张、一片狼藉的景象，眉头紧锁，但还是走到周延霆身边，低声而清晰地汇报：“周先生，林小姐的情况……不太乐观。移植肾出现急性排异反应，各项指标急剧恶化……情况……非常危险。”
“排异反应……” 周延霆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缓缓转向病床上彻底崩溃、因为新的噩耗而惊恐瞪大眼睛的林晚晴。
一丝极其古怪、极其冰冷的弧度，缓缓爬上他紧抿的嘴角。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或焦急。只有一种……深渊般的死寂，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宿命轮回般的嘲弄。
周延霆最后看了一眼林晚晴那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肮脏的垃圾。
然后，他猛地转身，再没有丝毫留恋，决绝地、踉跄地冲出了这间充满谎言、罪恶和濒死气息的病房。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而扭曲的影子。他像一头彻底迷失方向、身受重伤的困兽，漫无目的地狂奔。
去哪里？
他要去哪里？
陵园！对，陵园！沈清欢还在那里！他要去找她！他要去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他错了！他错得多么离谱！他要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求她……再看自己一眼！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支撑着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周延霆冲出医院大楼，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冷。
他浑然不觉，像疯了一样在雨幕中奔跑、拦车。
当那辆象征着终结的黑色宾利再次疯狂地冲进永福陵园时，雨水更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葬礼最后的尾声。
周延霆跌跌撞撞地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松柏环绕的区域。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力抹开脸上的水，急切地搜寻着。
墓碑还在。
雨水冲刷着黑色的大理石，碑上那张小小的瓷像照片显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苍白沉寂。照片上的沈清欢，眼神平静无波，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弧度。
然而——
墓碑前，空空荡荡。
那个朴素的青玉色骨灰盒，不见了。
连同上面那枚曾像毒刺般扎进他眼底的铂金镶钻耳钉，一起消失了踪影。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冰冷的墓碑，冲刷着空无一物的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