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刚洗完头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叮的响了一声。
是我表妹给我发来的消息。
“姐姐！我这次期中考考了年级第二名哦！姐姐你上次答应我要请我吃大餐的！”
后面还有几个很是可爱的小猫表情包。
我轻笑着给她回了消息。
我表妹陈曼曼比我小三岁，从小她就是我唯一的玩伴。
她很是乖巧也很爱撒娇，一直把我这个表姐当亲姐姐看。
我约她明天在商场见面。
我辞掉了奶茶店的兼职，又向学校申请了不再做勤工俭学。
我买了很多化妆品和新衣服，从现在开始，我要全心全意的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然后专心致志的考研。
在商场见到表妹的这天，她穿了一件漂亮的小裙子，头上的发箍精致又可爱。
她见到我时，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的挽上了我的手。
她笑着说：“姐姐，你怎么有钱买衣服和化妆品了？大娘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我面不改色的说：“我兼职的奖金发下来了，这回不吃麻辣烫了，我请你吃牛排。”
商场顶楼开着一家露天的西餐店，里面的价格昂贵到令人咋舌。
就连王婷吃一次都要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两三天的地步。
表妹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鄙夷，然后扯着我的袖子说：“姐姐，曼曼不想让你为难，曼曼一直都知道你没什么钱。”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替我着想。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站在店门口，她看着高端奢华的门头望而却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跟着我走了进去。
她抱着菜单看了半天，最后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薯条。
我直接大手一挥，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替她点了招牌的豪华牛排套餐。
等菜的时候，我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我突然看到了表妹刚刚发的朋友圈。
“什么穷酸东西还学人装b吃牛排，到时候哭着洗盘子可别拉上我，要不是看在她给我写作业的份上，我真的不想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她说的是我。
我拿着手机愣神，刚截完图，一刷新就显示朋友圈被删除了。
我站在转角，从这里能瞥见饭桌上的表妹正拧着眉毛咬指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嘴里小声念叨着该死忘记屏蔽了。
她脸上全然没有半点平时面对我时乖巧的样子。
比起愤怒和伤心，我更多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又刷新手机，发现她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啦，我也是有姐姐疼的小宝贝。”
配图是一张我和她刚刚的自拍照。
我刚回到座位上。
她就扒拉着牛排装作不经意的说：“姐姐，这次期末考，你还会帮我复习画重点的吧？”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卷子递给我，她又说：“姐姐，这是我这两周的作业，又要麻烦你啦。”
她冲我比了一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表妹上的私立高中，平时作业会特别的多，她的成绩有我帮忙，所以一直都很好。
以前每次我都不忍心看她熬夜写卷子，经常会模仿她的笔记帮她做作业。
而现在我无奈的摊开手说：“帮你代写作业总得有工资吧，我算你便宜点，一张卷子十块，我给你写了五六年了吧，几百份卷子就算你两千块。。。”
【叮！】
我一边翻着账单一边在计算器上敲敲打打，逢年过节我送她的那些笔啊，袜子什么的小礼物，统统让她把钱还我。
这倒不是我计较，而是我想看看表妹的真面目。
果然，她扬起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扯着嘴角说：“你可是我姐姐，你照顾我给我花点钱，辅导我写作业不是应该的吗？”
我又说：“那我这么穷，你家这么有钱给我花点钱怎么了？我是你姐姐哎，我现在没钱了，你不给我花钱还要给谁花？”
【叮！】
她红着脸，一脸错愕：“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5
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趁着她愣神，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手机就翻了起来。
她在朋友圈里密密麻麻发泄着对我的不满，什么书呆子穷酸货下等人，各种各样难听的字眼统统是用来形容我的。
而这些话的屏蔽对象是我爸妈还有我。
我一直以为她对我好，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叫着，原来是把我当成写作业的免费劳动力。
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么重的心思。
表妹尖叫着站了起来伸手要抢走手机，我端起桌上的水杯一下泼到了她脸上。
她被我这一杯水浇得猝不及防，湿漉漉的头发被水打湿黏在脸上，身上的小裙子也是大片的水渍。
她厉声尖叫道：“陈星！你读书读成傻子了吗？你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能让着我吗？我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我一言不发的把手机丢回给她。
我说：“好吧，我看在你还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
她先是一愣，然后乖巧的点头。
我把纸巾盒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擦擦头发。
为了安抚她被我泼了一杯水而受伤的心灵，我又给她点了一堆甜品。
她看见精致的小蛋糕，一连拍了好多张照片。
她见我又恢复了平常逆来顺受，习惯被道德绑架的样子，也不再客气，就大快朵颐起来。
最后，我喊来了服务员结账。
四位数的账单陈曼曼看了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我勾起唇角，佯装惊慌失措地哎呀了一声。
我指着陈曼曼，对服务员说：“我出门急没带钱，我把我妹放这，我回学校拿个钱，很快就回来。”
我又解释说我的钱都存在另一个卡上，卡没有绑微信和支付宝，得回学校取。
陈曼曼听了之后，立刻慌了神，她伸手拽住我的胳膊，她咬着牙似是求饶的小声说：“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说：“你放心，我是做姐姐的，怎么会和你这个妹妹过不去，我是真的忘带钱了。”
我走时，她还僵硬的站在座位上，她一边揉着裙角一边死死的盯着我出门时的一举一动。
出了餐厅，我就把手机关机了。
我坐在餐厅对面一个她看不见的小角落里，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欣赏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
她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不知道掏出手机打了多少个电话，纵使是高素质的服务员也有些不耐烦了。
餐厅经理站在陈曼曼面前，她欲哭无泪的解释，最后连我婶子都来了。
婶子不由分说直接扇了陈曼曼一巴掌，然后揪着她的耳朵，把她好一顿数落。
陈曼曼捂着被扇红的脸，瞪红了眼睛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婶子把陈曼曼拽上了车。
她们刚走，婶子就在家族群里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
婶子说：“陈曼曼今天又闯祸了，她说是星星今天请客要请她吃牛排，结果结账的时候，星星就跑没影了，但我当然不信了。。。”
婶子又说：“星星都不知道给我家这不争气的背了多少锅，从小到大一有什么事情就拉星星出来当挡箭牌，大嫂我真的没法管这孩子了。。。”
婶子表面上是在说陈曼曼的不好，可明里暗里都在阴阳我请妹妹吃饭，自己却跑单。
让她家白掏了大几千块。
我妈立刻给我打来了电话，劈头盖脸的就质问我，纵使妹妹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让着她。
我给她发了一张舍友提前发给我的照片，我无辜地说我一直都在图书馆。
是陈曼曼在说谎。
我妈冷哼一声，说我叔叔婶子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然后她就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比我小我就得让着？
大家不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凭什么让着？
小时候，婶子经常会带着陈曼曼来串门，只要是陈曼曼看上的东西，我都得让给她。
婶子假笑着说这怎么好意思，每一次却都不客气的照收不误。
过年那会，我妈给我报了书法班，陈曼曼见了就哭闹着要在我的书法作业上胡写乱画。
要是普通的作业倒也不要紧。
可我发现时，她已经把我原本要拿去参加市里比赛的作品弄坏了。
那张纸被她揉得乱七八糟，上面是大团大团晕开的她胡写的墨迹。
我不害怕老师，我也不害怕得不了奖。
我害怕的是我妈之后会责备我，骂我不争气，骂我是吃白饭的废物。
我哭着一把夺过陈曼曼手里的毛笔，她咬着牙不松手。
推搡之间，装着墨水的小碟子被打翻，泼到了她新买的裙子上。
她嚎啕大哭。
我妈闯进来不由分说就送了我一巴掌，然后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我一脚踹出了屋。
外面的雪已经埋到了小腿根，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秋衣。
我妈对亲戚们的阻拦充耳不闻，她追着出来把我按在雪地里踹。
她怒吼着：“让你和妹妹抢东西！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抢！我供你吃供你喝，就是这么教你不会照顾妹妹的？”
她不听我的解释。
陈曼曼缩在婶子身后，笑得幸灾乐祸，拍着手鼓掌，她大声说：“姐姐就是要让着妹妹，坏姐姐就是要挨打！大娘加油！”
婶子敲着陈曼曼的脑袋让她不要乱说话，可婶子的脸上却扬着痛快的笑。
那天我在雪地里，被我妈打得鼻血直涌，鼻血飞溅在雪地上。
像开出了一朵朵梅花。
6
我刚回到宿舍，舍友们就都一脸惊恐的围了上来。
王婷摇着我的肩膀晃，她焦急的问：“星星！你在学校惹到什么人了吗？”
我一脸无辜的摊开手：“发生啥了？”
她把手机递给我，指着上面的内容说：“有人造谣你被包养了！学校里现在传得沸沸扬扬！”
我连忙拿过手机翻了起来。
是一条匿名发给我们学校表白墙的帖子。
上面写着大段大段的话，说我本来是个穷的揭不开锅，一天三顿都要捡垃圾吃的穷鬼，现在突然又是买化妆品又是买新衣服。
大学城的时薪最高也就一小时十二块，能让我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大学生一夜之间暴富改头换面的，除了被包养，再无第二种可能性。
上面分析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还配了几张我最近的背影照。
帖子下面的评论全都是难以置信，还有些讥讽和调侃的言论。
什么学习没有出路，傍大款才是正途。
还有造谣说我每次都高分的成绩全是因为和校领导还有系主任挂上了关系。
这件事情在大学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波及到了学校。
一时间，我去上课时，学校里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
就连系主任都把我叫去谈话，主任扶了扶眼镜告诫我说：“女孩子私生活要检点！不管真实情况怎样，这已经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了！”
我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学校已经开始调查，如果那条匿名帖子属实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被开除。
舍友们急得团团转，要替我打抱不平。
我让她们再等等，现在立刻站出来澄清多少都会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揪出来造谣的人是谁。
这个人对我知根知底，我第一反应就是陈曼曼干的。
在那天之前，我和她无话不谈，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很有可能因为那天的事情记恨而趁机报复我。
于是我蹬着共享单车直接去了她学校找她。
在她学校旁边的奶茶店门口，我看见她正和几个小太妹叼着牙签蹲在马路牙子上。
我径直走到她面前举起手机：“陈曼曼，你现在还学会造谣了啊？你知不知道我能报警让警察抓你。”
陈曼曼一见到我刚要破口大骂，却被我手机上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她眯着眼睛看完了全部，最后捂着嘴笑出了声：“你这不是活该吗？看来你得罪的人挺多的，有人替我搞你，这我就放心了。”
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不是陈曼曼，那还能有谁？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这么了解我的一举一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脑袋里冒了出来。
我妈。
7
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时，手一直在抖。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推门而入。
我妈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做鱼。
她闻声探出头，见到是我，没好气的说：“你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嫌弃我这个妈没本事吗？”
我开门见山的问：“你往我们学校表白墙上发的帖子是什么意思？”
她拿着菜刀的手一顿，然后生气的说：“什么就是我发的！你还有脸提这件事？要不是你在学校花钱大手大脚，别人能造谣你吗？”
她又冲我吼道：“说了多少遍，让你乖乖把奖学金和兼职的钱给我，我帮你存起来，还能有这事吗？”
我看着她那张狰狞的脸，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又是这样。
而这次她想毁掉的，甚至是我的前途，不惜任何手段，都休想让我脱离她对我的控制。
这不是她第一次了。
小时候的压岁钱她一直都要替我收着，初中那会，我第一次违拗了她。
我死活都没把压岁钱给她。
结果才第二天，我放在抽屉里的钱就不翼而飞。
我哭着去找她，她知道后怒气冲冲地把我数落了一顿。
她说：“我都说了让你把压岁钱给我，我帮你收起来！要是我帮你收起来还能丢吗？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我哭着一遍又一遍的说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都会把钱给她。
她这才勉勉强强地原谅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压岁钱是她偷偷拿走的。
她得意洋洋的给别人打电话，她说，小孩子不管教就是不行，她知道钱丢了哭的可惨咯，哭着说以后都把压岁钱给妈妈。
她还说，就必须得让她知道，不听大人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她总是喜欢自导自演一场戏，以此来告诫我，脱离她控制的后果是有多么严重。
我妈从厨房出来，端出碗炒大米的剩饭兑着稀汤，摆在我面前。
她刚刚明明还在做鱼，看到我回来就立刻开始卖惨吃剩饭。
她说：“听妈的话，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把奖学金那些钱都给妈转过来，学校里造谣的人自然就会闭嘴了。”
我眼皮都没抬，我说：“没事的妈，我可以报警，这个造谣的人肯定会被抓起来，网络可不是法外之地。”
我妈一听到我要报警，立刻慌了神：“报警？报什么警！一点点小事就要闹到警察局去？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她放软了语气，转移话题说：“听说你最近准备考研了？那你就边考公边考研顺便再考个律师资格证呗，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说：“那你给我买个车买个房顺便再给我攒几十万的嫁妆呗，这有啥难的？”
我脑袋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系统奖励一万块已入账。】
我妈一噎，皱起眉毛继续说：“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我让你考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不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苦心？”
我说：“你想让我考公考研考证，我也想啊，但为了我好，社会上这么内卷，你给我安排好关系我就不用考了啊，你怎么不体谅我要考试的不容易？”
【叮！】
我妈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吼：“你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子？你看隔壁人家的孩子，从不顶撞父母，父母说什么听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你看人家家啥条件？你看人家成长多烧钱？人家爹妈早早地就买好了车和房，你啥都没有，怎么还指望我和人家一样？”
【叮！】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余额，这几次我通过PUA我妈已经攒了几十万了。
我妈涨红了脸，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就要打我。
我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我说：“你看别人家的父母有几个像你一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动手打孩子的？”
我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万一把我培养出像你一样有暴力倾向怎么办？”
我妈挣脱开我的手，用扫帚把把桌沿敲的当当响。
她像发了疯一样开始一件一件翻旧账数落我。
我自顾自从包里拿出一沓纸，我说：“我努力学习，你也别在家闲着，我们学习招保洁阿姨，我已经给你报名了。”
8
我妈大惊失色：“什么！你要让你妈我去扫厕所？我不去！”
我说：“这可是我这么长时间勤工俭学争取来的名额！你以为谁都能去？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多挣一份钱养着我不好吗？”
她死活都不肯去，我推开家门，站在楼道里扯着嗓子咆哮。
从别人生活费两千，我生活费八百，整天不够吃不够穿，一边要考试一边还要兼职。
再到她每天在家闲的也是闲的，嘴上说着为我好，现在就连为了我去赚几个钱都放不下脸面。
我的声音响彻楼道，周围的邻里邻居纷纷探出了头。
我妈满头大汗，扯着我的胳膊就要拽我回屋，她小声说：“陈星！我去还不行吗？你别丢人了行吗！”
我满意的笑了笑，又对着邻居们致歉。
第二天，我妈就拿着拖布戴着口罩站在了宿舍楼的厕所里。
她奋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拖布，嘴上喋喋不休着嫌弃脏嫌弃恶心。
我带着舍友和几个网信部的同学围在她身前，我自豪的介绍着我妈：“这就是我妈，虽然是初中都没毕业的文凭，但是现在能为了我做保洁打扫厕所。”
我掏出手机对着我妈拍照片，我又说：“我真的很感谢我妈对我的养育之恩，我要发到表白墙上，让全校的人都认识一下我的好妈妈！”
我妈惊慌失措的拉起口罩，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连忙来遮我的摄像头，她厉声嚷着：“别拍别拍！陈星！”
我妈最看重的就是她的面子。
从小到大，我作为她的附属品，她一直都希望我长成她所期待的孩子那样，以此来满足她的虚荣心。
她比不上别人的文凭，比不上别人有钱，就用我来比别人的孩子。
网信部宣传的很到位，一夜之间全校都知道了学校里扫厕所的阿姨是我这个系前五学霸的妈。
我舍友站出来在那条造谣我的帖子下面给我作证，说我一切的经济来源都是勤工俭学的兼职和奖学金。
我买的那些新衣服和化妆品都是几十块网购的。
有图有证据的澄清比那个无端造谣的帖子更有说服力。
学校里对我的风评大变，原本跟风说我被包养的人现在纷纷转向来可怜我。
那条造谣我的帖子立刻被删除。
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已经整理好材料报警了。
几天前，警察局那边就已经立案开始调查了。
王婷躺在上铺恶狠狠的说：“一定要抓住那个造谣的人！让她付出代价！她一定是嫉妒我家星星！”
我笑着回应她：“是啊，一定会抓住的。”
9
出差了一个月的我爸终于回来了。
跟着我爸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漂亮女人。
我爸回来的这天，我妈做了一桌子菜，又是带鱼又是红烧肉。
她给我爸倒着酒，满脸讨好的说：“南方的菜吃着不习惯吧？知道你回来，我就去菜市场挑了新鲜的菜。。。”
我爸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一句话都没说。
门铃响起，我妈嘀咕着谁啊，就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她开门见山的说：“我是你老公在外面养的小三，我现在怀孕了，拿十万出来，我就不缠着你家。”
我妈短暂地愣神，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爸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我不是给过你钱了吗？我已经给了你五万，你还想要怎样！”
那个女人走后。
我妈一口菜都没吃，窝在沙发上哭了一晚上，她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哭着喊着要和我爸离婚。
我爸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临走时苦笑着让我好好劝劝我妈，他说他那天晚上喝多了糊涂了。
我蹲在我妈面前，我说：“我都这么大了，你也一把年纪了离什么婚？让别人怎么看咱家？男人偶尔犯点错不是很正常吗？”
【叮！】
我妈捂着脸止住了哭声。
我又说：“你说你一个保洁的，一个月才两千多块钱，离了婚能养活得了自己吗？咱全家吃的穿的不都得靠我爸一个人？”
【叮！】
话音刚落，我妈哭叫着抓起抱枕像疯了砸向我的脑袋。
软软的抱枕一下又一下砸在我的脑袋上，纵使她气势汹汹，却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她红着眼眶冲我吼道：“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我大声反驳：“我当然是你亲生的了！我这不都是为你考虑，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吗？”
我又说：“如果是外人，我才不会多操这份心！”
小时候我奶奶还没去世时，我就常常听她念叨我妈。
奶奶说，我爸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都已经张罗着要结婚了。
结果我妈横插一脚。
她直接找上门说我爸喝多了酒把她肚子搞大了。
村里人最喜欢嚼舌根，我爸被逼着下不来台，只能无奈下娶了我妈。
结果领证后三个月，我妈的肚子迟迟不显怀，在奶奶再三追问下，我妈才支支吾吾的说做家务碰了肚子，不小心流掉了。
可真相如何，并没有人知道。
我亲自去见了那个我爸的那个女人。
她脸上化着姣好的妆容，浓眉大眼配着白皙的脸庞。
我和她坐在路边摊上。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堆满了辣椒的螃蟹，又连干了几瓶啤酒。
我说：“你根本就没怀孕，孕妇不能吃螃蟹也不能喝酒，你这一点都不忌口，还拿孩子来威胁我家？”
她握着啤酒瓶的手一顿。
我又说：“我爸根本就不是那种搞外遇的人，还养了好多年，你觉得我是信你还是信我爸？”
她被我戳穿，反而没有半点的惊慌。
她小声嘟哝着：“我就知道这招肯定不行，骗骗傻子还行，但凡带点脑子的都不好使。。。”
她说是我叔叔婶子一家给了她几千块钱让她这么做的。
她本来是我叔叔的小三，但是找上门那天，婶子像个泼妇一样抓着她的头发对她又打又踹。
完全没有半点知道自己丈夫出轨的伤心样。
婶子塞给她几千块，让她找我家来，婶子说我家有的是钱，我还是品学兼优的大学生，缠上我家以后就能飞黄腾达。
那个漂亮女人没再多留，吃饱喝足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准备走。
我没忍住抓着她的手说：“你这么漂亮，没文化可以慢慢学，没有工作经验可以慢慢来，钱要自己挣来的才舒服。”
我又说：“不要靠着男人活，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然后失魂落魄的跑了。
10
在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妈之前，我妈就给自己下定了决心不和我爸离婚。
在宿舍厕所，她疯狂地给自己洗脑，自己PUA自己。
她对着我说：“星星你说的对，妈不应该和你爸离婚，孩子都这么大了，而我也一把年纪了，这时候离婚像什么样子。”
她真是又可悲又可恨。
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眼眶里含着泪，又惊又喜的拉着我的手反复确认。
她松了一口气，她说：“星星！这件事妈真的谢谢你！”
我妈把婶子一家臭骂了一顿，彻底撕破脸，以后再也不来往。
没过几天，陈曼曼就被翻出来考试多次作弊，还对其他同学搞校园霸凌，而被学校退学。
婶子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把陈曼曼塞进了一所职高。
叔叔也因为小三的事情丢了工作，陈曼曼一家搬去了别的城市。
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之后，我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认认真真地做起了保洁的工作。
这几天在食堂打饭时，她还会大发慈悲的给我买两个鸡腿。
而她自己却嚼着干巴巴的菜叶子。
我还等她从嘴里说出PUA的话术，到时候我在反向PUA她赚钱。
可她除了说让我多吃点以外，什么都没说。
就连学校的领导都在夸我妈能吃苦，干活利索。
我妈性情大变的反常样子，实在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根深蒂固了快二十年的打压式教育，会因为这一件小小的事而瓦解吗？
当然不可能。
警察找上我妈时，我妈满脸堆笑的说都是误会，她一边说一边焦急的扯着我的袖子。
我对着警察说：“在网络上造谣是违法行为，法律不会因为你是我妈就网开一面。”
我妈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扯着嗓子说：“我这几天对你够好了吧？真是给的你脸多了！到了关键时刻你连你这个妈都不知道护着！不孝女！”
我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她又去求警察，哭着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教育我，她说她含辛茹苦的把女儿抚养大，怎么舍得真的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还说，这都是让我提前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到时候就不会被其他流言蜚语所击倒。
为了教育我，就在学校造我的谣？
她差点就毁了我的前途，还都是为了我好？
警察皱着眉毛说：“我们能体谅你作为母亲的辛苦，可你这种教育方式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更是不合法。”
警察把赖在地上不走的我妈强制带走了。
11
由于情节较轻，我妈拘留了五天就被放了出来。
她从拘留所出来这天，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受了不少罪。
而我在门口接她。
她见到我又买了新衣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嚷道：“你真的翅膀硬了，现在敢把你妈送到警察局了，我告诉你，连你爸妈都不喜欢你，这个世界上你觉得还有谁会喜欢你？”
她又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这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劝都赌在你身上了，砸锅卖铁供你吃穿上学，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我点点头哦哦哦的应她：“连你亲生孩子都讨厌你恨你，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能爱的起来你？”
【叮！】
我又说：“我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努力学习回应你的期待，一心只想着努力学习赚钱要给你养老，你却要把你女儿辛苦搏来的前途毁掉。”
【叮！】
我和我妈吵得有来有回。
她越说我就越带劲，我把她PUA我的话术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她。
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还能成为像我妈一样的PUA大师。
她说一句我能顶她十句。
她不愿意干保洁，我就逼着她去食堂当打饭阿姨。
我说我要专心考研，每次生活费我都直接和她要两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她给我打生活费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但是每次都忍不住训斥我两句。
我很快就搬出别人家的父母塞住她的嘴。
我考上研究生的那天，我妈抱着手机开心的在家族群里发消息，炫耀自己教子有方。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我考上研究生了，你更应该好好工作，我之后还会结婚生孩子，你不得给我攒嫁妆？要不婆家欺负我怎么办？”
我妈被我泼了一盆冷水，她的兴奋劲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一扫而空。
她问我这么早去学校那边做什么。
我说我早就租好了房子，导师那边已经给我安排了研究项目。
我说我再也不会回来。
我走的那天，是我一个人去的火车站。
我妈一脚把我踹出门，然后就是嘭的一声摔门声。
门里传来我妈的咆哮声：“没有我能有现在的你吗？狗东西翅膀长硬了，现在就开始嫌弃我这个妈了！”
还有碗跌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她叫嚣着说要死了算了。
我没再理她，拖着行李坐上火车，离开了这个困着我二十多年的家。
12
研究生毕业后，我靠着这些年反向PUA攒的钱去创业，和王婷合伙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科技公司。
在这边，我买了房子也买了车，存着的钱足够我痛痛快快地潇洒一辈子。
这些年，我基本上断了一切和家里的联系。
我都是从我爸嘴里听说我妈的近况。
我爸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斤斤计较爱面子，会把炫耀教出个好女儿的话挂在嘴边。
但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不怎么笑也不怎么爱闹了。
我和王婷坐在日料店里，她翻着手机说：“他们说要大学同学聚会哎，你要不要回去？”
我和王婷坐飞机回到了那个阔别多年的故乡。
同学聚会上暗流涌动，明里暗里的攀比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有人见我一直默不作声，就调侃起当年我被包养的谣言。
那人笑着说：“陈星，你现在也过得不怎么样啊？不是被包养了吗？你那金主不要你了？”
我身旁的王婷刚要发作就被了按了下来。
我掏出车钥匙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默默喝汤。
一时间鸦雀无声。
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行动来堵住他们胡说八道的嘴。
只有自己真正到达了他们认为的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上，他们才会真正对你刮目相看。
同学聚会结束后，我回了一趟家。
我妈看我的眼神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爸这才告诉我，我妈得了老年痴呆，已经记不得事情，也认不得人了。
我摆摆手说：“留着也是累赘，这不都是她应得的吗？干脆送到养老院去。。。”
我妈突然抱着邻居家的小孙女叫星星。
我妈空洞的目光里在这一瞬间好像盛满了星星。
她喃喃的说：“星星。。。我的星星，妈妈永远爱你，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
在我心脏上缺了几十年的口子，被她这句话补上了。
胸膛里的心脏如雷鼓般跳动。
是啊，我只是渴望能从妈妈这里听到这一句夸奖的话，听到一句她为我而感到骄傲的话。
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她抱起她眼里的星星亲了又亲。
我释然了。
我会给请人照顾她，给她养老。
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