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稳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苏絮禾这样的人表明身份并说一些大话。
黎县的百姓深深地陷入被朝廷放弃的恐惧之中,一听苏絮禾是当朝尚书之女,还跟太子沾亲带故的,眼里立刻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纷纷向吴县令看去,渴望得到确定的答案。
吴县令点头:“苏小姐说的没错!黎县的困境一定会平安度过的,请大家相信我们!”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有救了!”
“我才二十岁,我真的不想死!”
一瞬间,她们如同走失的孩子找到了母亲般,一面是委屈和害怕,另一面是开心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个往后缩的女人,又主动往前了一点,看着赫连宸说:“你真的能治好我们吗?”
“那你是不是得先让我看看你们的症状啊?”
女人点点头,想起来大夫看病一般都是要把脉的,就将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
赫连宸看着她被布条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胳膊,从上到下,几乎每个地方都渗着血,如果用手碰触,腐烂的血肉势必会疼痛不堪。
他微微皱起眉头,这样不行,他们不能再这样将自己用布条缠起来了,用这样的方法除了能让他们看上去好看一些,没有任何的用处,还会让伤口粘在布条上,导致更加疼痛。
“我是不是救不了了?”女人敏锐地捕捉到赫连宸变化的表情,有些害怕。
“不是,还请姑娘解开身上的布条,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这......”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让她当众将布条解开,露出她早已腐坏地血肉模糊的肌肤,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她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解开布条让赫连宸看一看。
眼看着赫连宸又要发飙,苏絮禾立刻开始当和事佬,蹲在那名姑娘身旁跟她说起了话。
“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担不起苏小姐一声姐姐的。”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叫我小雍就可以了。”
“瞧着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你就叫我小苏吧。”
赫连宸:“废什么话?”
苏絮禾不理他,继续安抚着小雍:“你别害怕,春秋时期有位著名的神医名唤扁鹊,就是通过望闻问切的方法来为病人诊治的。
我明白你不愿意让他人看见自己不美好的一面,但是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呢?我看里面有个小屋子,一会儿我陪着你一起进去,然后再让赫连为你诊治好不好?”
在苏絮禾的安抚下,小雍冷静了不少,的确没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了,可她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小雍低着头,苏絮禾使劲儿拍了一下赫连宸,示意他说话。
赫连宸只能开口说:“人都要死了,还管是美是丑?到最后不都是一堆烂白骨?谁能看得出分别?”
这下,小雍彻底绷不住了,抽泣着哭了出来。
苏絮禾简直头大,恨不得掐死赫连宸,小声说:“拜托!你能不能拿出一点哄殿下的耐心跟她们说说软话啊?”
“我对罗罗是真心的,我从不哄她。”赫连宸说的很真诚。
“行,你真心!你最有真心了!但是现在的重点是不是治病啊?请小神医您耐心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说点能听的话不行吗?”
苏絮禾发誓,等见到姜云芥了一定要将赫连宸的真面目告诉她!果然林大人才是和殿下最相配之人!!!
“哦。”
赫连宸在自己的小药箱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个什么东西,递到小雍的眼皮子底下。
一股淡淡的幽香引起了小雍的注意,她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了这朵形状奇特的小花,伸手拿了过去。
问道:“这是什么?”
“一种药材,名唤凝霜,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山脉之中,因为花苞是白色的,小小一朵,根茎又像草,远看上去就像草上凝结的霜花一样,故有此名。”
赫连宸说:“虽然它不如牡丹雍容华贵,也不如茉莉洁白清香,更不似梅花孤傲清冷,却有着它独特的药用价值,能解瘴毒。
我想说的是,小雍姑娘就像这株凝霜,你的美不在皮囊之上,而在爱你人心中,若是有人瞧不起你的伤痛,那便是他们的错,爱你的人会心疼的你痛,赞美你的勇敢。”
小雍愣愣地捏着这朵小花:“真的吗?”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我从不骗人。”
她一咬牙,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说的很对!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漂不漂亮的?
“好!”
苏絮禾立刻扶着小雍进了里面的屋子,赫连宸提上自己的药箱跟了进去。
小雍是个勇敢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治病,就听从了赫连宸的话,想将身上的布条全部解开,可连日来吃不饱饭,再加上病痛的折磨,她早就没什么力气了。
苏絮禾想上手帮她,却被赫连宸制止了:“会传染。”
“我不怕!”
“呵,这会儿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又上身了?”赫连宸伸手推开她,“你是不怕,那你考虑过你的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在乎你的人的感受吗?这么多处在危急关头的病人等着我,我没工夫理你。”
苏絮禾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看赫连宸自己上手帮小雍解布条就问:“为什么我不行,你就可以?”
“因为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应该做的。”
“那你不怕被感染吗?你不考虑在乎你的人的感受吗?”
“我怕啊......”
赫连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了起来,很轻柔仔细。
他说:“我怕的,我从家跑出来也没跟爹娘说一声,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还有罗罗,我可想她了!但是我不能枉担虚名啊。
这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因为有牵挂的人而害怕被感染。
就像文臣死谏,武臣死战一样,当大夫的若是能死在治病救人的过程中,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苏絮禾看着全神贯注帮小雍解开布条,额头上已经浮现了一层密密麻麻汗珠的赫连宸,觉得他的形象似乎一瞬间高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