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太懂太子殿下您的意思。”
林霏言捏紧了拳头，脸上却依旧风轻云淡，慢悠悠的喝了这杯茶。
太子也不着急，带着笑意看向林霏言：“孤是很有诚意的，林大人想再考虑几天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将卷宗放到了林霏言面前，什么话也没再说，悠哉地品茶赏月，林霏言却无比煎熬和纠结。
寻找了十几年的真相就放在他面前，可他若是真的拿走了这份卷宗，就相当于入了姜子渊的阵营中，他并不想过早地卷入皇权争斗中。
而且，她不喜欢这些......
“林大人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只有孤能帮你。”
姜子渊的话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他说的很对，就算自己已经是御史大夫，能够监察百官，受人爱戴又怎么样？他手中无实权，代表的又是寒门学子，就算真的找到了当年灭门的真凶，他还要靠姜云芥来报仇吗？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以林大人之才，区区一个御史真是太可惜了，孤瞧着你比李丞相可聪明多了，怎么他这样一个蠢货都能当上丞相，你却只能做个听上去高高在上的御史呢？”
姜子渊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十分可惜似的。
“国师之位一直空缺，你就不想试试看吗？站到最上面去，瞧瞧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是怎样一副嘴脸，你不想把他们踩在脚下吗？”
林霏言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刺穿，听着姜子渊蛊惑的声音，突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色。
京城的夜晚已经不那么冷了，连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丝丝的暖意，春日真的来了......
他说：“这些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您若是想要向皇上告发臣的真实身份，尽管去。”
林霏言的确渴望权利，可他也知道，若是被权利蒙住了眼睛，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这世上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坚守自己的本心。
说句可笑的话，虽然这么多年也做了不少坏事，为了铲除异己爬上现在这个位置，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可他从小就立志要做个好官呢。
他看向太子错愕的脸，微笑着说：“臣的确修改了籍贯，向皇上欺瞒了出身，可同殿下您派人刺杀三皇子的事情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姜子渊和善的脸变得扭曲，手里的杯子都快捏碎了，滚烫的茶水被抖出来，泼了他一手，这时他才缓过神来，恢复温润的神色。
“你在威胁孤？”
若起初只是怀疑，那么此刻林霏言就确定了！三皇子的死太蹊跷了，他带着黎县的消息和军功回来，对谁的威胁最大呢？
当然是太子殿下！
尽管三皇子向来对他忠心耿耿，可三皇子偏偏有一心为他筹谋的母妃和手握兵权的舅舅，在军事上又极有天赋，太子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只有杀了他，才是最稳妥的。
林霏言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伪装的一把好手，结果同太子殿下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本性伪装的如此滴水不漏，可见城府之深，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臣不敢，臣只是想今后仍与太子殿下井水不犯河水，臣做臣的事，太子做太子的事，你我二人互不干涉。”
姜子渊轻笑了一声：“孤，赌你会后悔，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权利的诱惑，尤其是在他唾手可得的时候。”
林霏言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可臣，还有自己的一份良心在，不愿与殿下这等残害手足之人为伍。”
他甩了一下袖子，身姿挺拔地转身离开东宫，那份卷宗依旧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窗外的月色依旧，他有些惶然地站在树下，心想，他好像要做一个不孝子了，奋斗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查明当年被灭门的真相吗？父母亲人惨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股散不去的血腥味还萦绕着他。
放眼望去全是尸体，血几乎将整个镇子都染红了。
他多努力才活下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真相明明就摆在他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为什么还是选择放弃了呢？
晃晃悠悠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公主府，等抬头才看清，想到姜云芥早已不在这里，心里空落落的。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了进去，来到了姜云芥的院子里，坐在她屋子前的台阶上抬头继续看着月亮。
月亮多么皎洁明亮啊，如果他也是同月亮一样皎洁的人就好了......
“林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惜月听到了点动静，过来查看，却见到林霏言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上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林霏言说：“我有点想她了。”
惜月笑着说：“殿下应该会很快回来的，您若是想她了，可以写封信给她，殿下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会吗？”
“当然了！府里谁不知道，殿下与大人心意想通呢？”
这么多年的陪伴，他与姜云芥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最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她的痛苦只有自己能够抚慰，而他的挣扎也只有她能够明白。
林霏言从来没有如此盼望某一天的到来，但现在有了......
第二日一早，苏絮禾就带着全部的药材返回了黎县，第一件事当然是直奔县令府。
一是为了看看姜云芥，二是为了确保赫连宸安然无恙。
昨夜姜云芥离开之后她也想明白，赫连宸只让她去筹集一种毒素的解药，可另一种呢？她记得，赫连宸在安慰小雍的时候说过，凝霜花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山脉中！
这家伙不会独自一个人跑去摘凝霜花了吧？
他还成天讽刺自己是菩萨娘娘！苏絮禾觉得赫连宸才是！什么叫他是大夫就应该做这些？
没有谁是应该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的好吗！！！
将东西与县令交接好，苏絮禾就跑进院子里，第一个当然看见了站如松的沈珩。
“沈公子，殿下还睡着吗？”
沈珩点头：“她被我打晕了，还没醒。”
苏絮禾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表示自己的震惊，只哦了一声。
她猜肯定是因为姜云芥不肯休息，沈珩才想出这个办法的，这位沈公子好像一直说话都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