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言抵达黎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大门打开的瞬间，他策马而入，姜云芥就站在不远处，星星点点地灯火在她的背后亮起，两人的眼中只剩下彼此。
吴县令和孙武立刻上前去帮林霏言牵马，王将军则自视甚高地昂着头，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姜云芥的心中有无数的话想同林霏言说，看见他之后只觉得一整颗心脏都被涨的满满的，要透出蜜来，她眼里带笑，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参见公主殿下！”林霏言俯身行礼，尽管有满腔的思念想要诉说，可碍于身份还是不得不在离她尚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下。
“快免礼！这一路走来风雪交加，林大人可还好？”
无数想要说的话，汇聚成了一句，可还好？
林霏言带着浅浅的笑意：“劳公主挂心了，臣很好，听闻黎县的近况，皇上十分担心公主，不知公主可好？”
“本宫也很好。”
旁边一群人等着他们寒暄完，虽然总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但都没多想，为了迎接林霏言的到来，吴县令特地安排了一桌好酒好菜，要为林霏言接风洗尘。
除了沈珩卧床养伤之外，赫连宸和苏絮禾竟然都推辞不来，赫连宸直言不想见到扫兴的人，姜云芥不好为难他。
说起苏絮禾，姜云芥还真是好几天都没见到她人了，仔细一问才知道，苏絮禾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精力旺盛得很，拿着小本子将黎县上上下下每户人家都走访了一遍。
询问了百姓家中的情况，了解他们生活上的困难，今夜正专心地将这些情况修订成小册子，组合起来思考日后应该如何帮助黎县的百姓。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很厉害，诗文比大多数男子都厉害，还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心，像她这么优秀的人就不应该在京城的富贵乡里浪费自己的能力。
可真的来到了黎县才发现，她的能力远远不够，她学的从来都是浮于繁华表面的皮毛，对于这样真正的苦难完全束手无策。
所以，她要更加努力的去走进百姓的真实生活，将自己从苏家二小姐的高贵身份里抽离出来，看见百姓真实的困境和痛苦才行。
林霏言说：“苏小姐，是有大志向的人。”
姜云芥也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有絮禾在，先一步稳定了民心，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苏絮禾是一个姜云芥太羡慕的人了，她发自本心的善良可以让她不顾后果做很多事，她的确在某些时刻显得有些冲动，可这自私的世间，本就需要一个像苏絮禾一样纯善的人。
她的冲动从来不是缺点。
酒席散场之后，姜云芥才找到和林霏言单独说话的几乎，当着众人的面还能客气的寒暄两句，一没人，他们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肩并着肩站在一起，他们能闻得到彼此身上熟悉又安全的味道。
黎县下了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天空清朗月明，一呼一吸间都是令人沉醉的自由。
他的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因为离得太近，姜云芥感受到了，抬头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明明已经这么熟悉了，两人还是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微红了脸，可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父皇让你出使寒凛国，恐怕只是个幌子，他既怕寒凛国真的攻打黎县，又怕寒凛国什么也不做，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他了，他其实一直想攻打寒凛国，私下已经和大越商议过了。”
这件事还是前不久，她在京城时凤溪给她写信才得知的。
“我明白......”
他很清楚景宣帝的旨意是怎样的，他手里拿着景宣帝给他的密信，让他务必使双方的关系破裂，并宣扬是寒凛国背信弃义，南苑国才不得不出兵。
“不能打仗，黎县的百姓经受不住这一遭了。”
林霏言捏紧了另一只手，因为太子举荐他当国师一事，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对他不满，景宣帝的疏远更是显而易见，这次得到出使的机会，一是因为太子逼得太紧，二是因为景宣帝想看看自己的衷心。
他当然知道战争的残酷，可若此次不能完成景宣帝的命令，他回京以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局面？
当初为了那一点点的良心拒绝了与太子同盟，放弃了手刃仇人的机会，这一次他若是再退，一切都没有了。
太子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惹得众人怀疑，可他始终是御史，别人奈何不了他，等有一天他不在这个位置上了，谁都能用权势压死他......
“你怎么了？”姜云芥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
他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在担心明日，听说寒凛国的国君就在军中。”
“我听说寒凛国的国君是个难得的好皇帝，说不定他也不愿意开战呢？以你的能力，一定能与他达成协议的，对吗？”
林霏言看着姜云芥信任的目光，只敢匆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怕在看下去，姜云芥会看透他眼底深处的犹豫。
“时候不早了，我有点累。”
姜云芥：“明日你还要早起，早些休息也好，我等你回来。”
她松开林霏言的手，正想离开，又被林霏言拉住了。
“怎么了？”
林霏言看上去忧心忡忡的：“你抗旨的事，皇上很生气，不如早点回京跟皇上服个软，不要继续留在黎县了。”
他的话让姜云芥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下来。
姜云芥抽回手盯着他说：“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你觉得这次洽谈一定会失败？”
林霏言沉默不语，脸色更加苍白，像一张随时都能戳破的白纸，他甚至不敢去看姜云芥的眼睛，怕对方看透他的虚伪。
“你在犹豫？人命面前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吗？你怕违抗了他的命令你就不能继续当你的御史了？林霏言，我知道权势与你而言的重要性，可是这些在人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还想眼睁睁地看着当年的惨状再一次重现在这里吗？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林霏言。”
京城发生的太多事，林霏言没办法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全说出来让姜云芥和他一起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