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鹅毛大雪的天气，村落里家家户户关闭着房门，只见几个年壮的男子在外面背着木柴。冬日里的村子间可见不得孩童，古时医疗资源缺乏，贫苦人家谁敢放孩子在雪里折腾，要是不小心得了风寒，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房屋间偶尔听见一些狗吠鸡鸣，还有潮湿发烂的茅草传来的腐臭味道。整个村子对于林策来说，就是没有一点活气。
地面虽是下了雪，但常来有村间走动。那些雪若是融化了些，混合了雪下的泥土，脚步一踩重，雪下就是粘稠的淤泥。
慕容翎儿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喜净。见了鞋子上的厚重泥土，一时间有些懊恼。
衙役也是不多来，但在村子见转了两圈，问了出门的村人，终于是来到牛大汉的家。
那村人见了官家，哆哆嗦嗦指着那间院子，道：“官爷，那里便是牛大汉的家。”
衙役赏了他两文钱，又跑到林策旁边，又觉得不对，才对慕容翎儿说道：“大人，这里就是牛大汉的家。”
林策望着眼前的院子，门庭挂雪，院里角落堆着一些杂物。和村里其他家不同的是，这屋子左右屋外，都有方便扶持的栏杆，看来真如林策所想，牛大汉家里有行动不便的病人。
衙役开口大喊：“牛大宝何在！”被林策一盯，他急忙低下脑袋，声音小了几分，“牛大宝何在。”
喊了几声未曾有人回应，衙役转过头看向林策：“这…”
林策动身上前，去主室房门外轻轻敲着门：“有人吗？”
林策未曾见人回应，再想去敲门时，听见了屋内的一阵摸索声，有一名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
“稍等一下，等一下…”
些许时刻，为林策开门的，是一名衣装褶皱的妇女。脸上尽显病态苍白，双眼蒙着一块黑布。这是一名瞎了眼的妇女，而且见她行动间腿脚稍有不便，估计身体上的毛病，可不止是眼睛。
妇女不知门外是谁，只是问：“你们是…”
“我们是西市衙门的管差。”
瞎眼的妇女听了，脸上尽是惊慌，说话间已然带着颤意：“可是阿牛在外面惹了事？”
“姑娘莫要多想，官家来，是有其他的事。”
慕容翎儿看了林策一眼，不知面前的妇女何以让他用姑娘的称呼。这般年纪，总该都要用上大娘。
那妇女脸上的惊慌消散了些，但担忧的神色，还是未曾减半。
她未曾让开身，犹豫片刻开口道：“官家怕是来的不是时候，阿牛外出几日，还不知何时回来。你们要找，该是要下次了。”
这妇女明显是害怕牛大汉在外面惹了官司，管差来到平民百姓家里，还能有什么事。现如今，他估计是想要帮衬牛大汉唐乎管差。
见了妇女这般不给脸色，那衙役自然有话说。这两人大人此刻来此地，不是为了捉人，难道还能是请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牛大汉出山不是？
开口时，语气尽是威胁：“叫你说那牛大宝在哪儿你就说，是赏是罚，县衙自有公正。要是误了两位大人的重事，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策还未开口，后面也就来了人，听声音是牛大汉本人。
“你们是谁？”
林策回头，见牛大汉将背上的柴火匆忙扔到地上。目光只是微微看了几人一眼，就来到妇女身边，着急道：“你怎么还下床了，快快回去躺着，小心凉了身子。”
等到牛大汉扶人回去，才过来瞥了一眼众人的服饰，将众人请进了屋。
“几位官爷屋里请。”
林策让两位衙役待在外面，进屋关门的时候，屋里一阵暗淡让他有些不适应。
“冬日里冷了些，能堵的地方都被我给堵上了，所以屋子里黑了点，二位官爷见谅。”
“无妨。”
屋里虽是光线昏暗，但稍作适应，还是能看清屋里的摆设。
林策见过清河沟棚的清贫架势，见了牛大汉家里也是这般，自也是没有多大感概。但慕容翎儿可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屋子，目光四处瞧，眸子里清淡不知道想着一些什么。
坐下了发朽的凳子，屋子里还是充斥着那一股茅草腐烂的湿气。
牛大汉去给妇女盖被子，想来也是怕她着了凉。
林策摇摇头，这屋子里的茅草湿气若是不通风，都快浑浊成了沼气。这样的环境下，这名女子的病状又如何能够康复。
慕容翎儿坐下身子，就左右好奇地瞧。
她的确是没见过这般光景。从小就在皇亲国戚的慕容府长大，少时去过的外面，无非是装饰错落有致的京都街道，何曾又出过城外，见过这样百姓生存之地的光景。
比得优雅别致的慕容府，和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慕容翎儿此刻，心里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像是处在一个新的世界。
牛大汉过来，却也是不敢坐下，对着二人拱手，问道：“两位官爷来这儿，是有什么事？”
他想了想，自己安分守己，还真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真的要说，就是前两日集会场地，当众指出那阀门子弟当众作假，难道这是那大家子弟的报复？
可是报复人，为何又要扛着几斗米粮来。
“集会比试，你就这样退出了？”
牛大汉愣了愣，这才回话：“家中有人需要照料，实在不便。”
林策也知道原因，也不多问，直言道：“集会比试，官家还要请你出山，继续之前的比试。”
牛大汉惊讶，不知道这官爷口中的意思。
“若是答应，这几斗米就是你家的了。”
“可是我也就提出退试。”
“你知道，别人可不知道。”
牛大汉思考了一会儿，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官家要我继续比试，可是要我在决赛故意输给哪家的公子？”
林策无语，解释道：“输？比试只求一个公正，当今皇帝圣明康惠、英明无双，怎可让比试子弟不时败给成绩，而是败给生活。你最好拼尽全力，给我赢下来，替平民子弟长长脸面。”
牛大汉怎么也想不通，这番话是从一个官家口中说出来的。但见了这人的面貌，居然让牛大汉感到分外的亲切。莫非这位官爷，也是从平民打拼到这般地位的。
“说说看吧，你去还是不去。”
牛大汉想了想，坚决道：“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