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葶转过身来,她的目光扫了一下,最终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宝月。
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尽管对方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并没有唤起她的怜悯。
她眉头微蹙,带着主母审视的威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跪在这里?还这般模样?”
不等袭兰开口,薇澜便抢先一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接口道:“姐姐问得好,这自然得问问袭兰妹妹了。”
“是如何‘精心’照料,才能将好好一个丫鬟,磋磨成这副模样。”
袭兰心头一慌,急忙辩解,试图将大事化小:“王妃明鉴!是妾身近日因着身子不适,心情烦躁,这才不小心迁怒于她。”
“况且,这宝月也确实笨手笨脚,总是办砸差事,这才惹得妾生气动了手……”
她说着,还委屈地瞥了靖王一眼,希望博取同情。
一直强忍怒火的刘嬷嬷,此刻亲眼见到宝月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又听袭兰如此轻描淡写,心中又痛又怒。
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王妃道:“王妃,宝月原就是咱们兰亭院出去的人,老奴瞧着实在心疼。既然袭兰侍妾不喜她,伺候得不合心意,不如就让老奴将她带回去吧,免得留在这里,扰的袭兰小主烦心,反而不利于养胎。”
宋若葶对宝月的死活并不真正关心,但刘嬷嬷是她的心腹,说的确实有道理。
若不是那会在前往沉香院的路途中,刘嬷嬷提醒,她只怕会着了袭兰的道。
她刚想点头应允,顺势再派个“得力”的人过来监视袭兰,便淡淡道:“嬷嬷说得是。既如此,就带着人回兰亭院吧”
“王妃姐姐,轻容妹妹把话说完。”薇澜却再次出声,打断了王妃的话,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恐怕要让嬷嬷失望了。方才宝月陈情,王爷怜惜,已准了她日后在荷妃馆当差。妾身也觉得,荷妃馆人少清静,正适合她养好身子免得让王爷落得个苛责下人的名声。”
刘嬷嬷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薇澜,又飞快地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靖王,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本就怀疑是宝月对袭兰说了什么,才引得袭兰今日如此反常,但这话她不敢对王妃明言,否则以王妃的性子,宝月只怕凶多吉少。
她原想着将宝月要回兰亭院,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既能保护,也能问清缘由,加以控制。万万没想到,竟被薇澜半路截胡!
宋若葶闻言,脸色也瞬间难看了几分。
她刚被分走了部分权力,此刻连一个丫鬟的去留都要被薇澜插手?
这让她主母的颜面何在?
她强压着不快,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妹妹如今协理事务,倒是管得宽。连本妃院里出去的一个丫头,妹妹也要争上一争吗?”
薇澜面对王妃的质问,非但不惧,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清凌凌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姐姐此言差矣。”
“妾身并非要争什么,实在是看不惯有些人,仗着身份,便不把下人当人看!”
“今日若非无意撞见,宝月这丫头怕是哪天被打死了扔出去,都无人知晓。王爷仁厚,府中岂能容此等暴虐之事?妾身既是协理,见到了,便不能不管。”
她这话,明着是说袭兰,暗里却连王妃治下不严也一并讽刺了。
宋若葶和袭兰被薇澜这番当着靖王面的指桑骂槐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
靖王虽然没说话,但那冰冷的脸色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她们若再争辩,只怕会引来王爷更大的不满。
薇澜见镇住了场面,便转而看向王妃,语气看似商量,实则步步紧逼:“既然姐姐和刘嬷嬷也关心宝月,不如就让宝月自己选择吧。”
“是愿意回兰亭院,还是来荷妃馆,全凭她自己的心意。王爷在此,正好做个见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跪在地上的宝月身上。
刘嬷嬷急切地看着宝月,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担忧,更有无声的恳求。
眼中好似在说,回来吧,回到嬷嬷身边来!
宝月缓缓抬起头,与刘嬷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那眼神里,有感激,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了极致恐惧后的决绝和疏离。
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一次次被虐打时,这位口口声声说疼她的干娘,并未能真正保护她,甚至连个伤药都没送过。她不信嬷嬷就算救不出她,连个伤药也送不出来。
起先袭兰还有所收敛和顾及,见没人来了,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
兰亭院,代表着王妃的权威和更多的身不由己。
她收回目光,转向薇澜和靖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奴婢多谢王妃娘娘、刘嬷嬷挂念。”
“但奴婢恳请王爷、王妃恩准,让奴婢去荷妃馆伺候澜夫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刘嬷嬷听到这个选择,身子晃了一下,眼中瞬间充满了失望和痛心,却也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她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宋若葶见状,心中恼恨至极,却也只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算是默许了。
眼睁睁看着薇澜不仅分了权,还当众打了她的脸,将她的人要了去,这口气堵得她心口发闷。
薇澜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她忽然又转向靖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王爷,妾身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和姐姐。”
“尽管直言。”靖王温声道。
这是宋若葶来到沉香院后,第二次听到王爷开口。
第一次开口因着她行礼,但也只有冷淡的声线。
“按照府规,主子若过度凌虐奴仆,致其重伤,该当何罪?”
这话如同惊雷,猛地劈向袭兰!
她没想到宋薇澜会如此不依不饶,竟然要追究她的罪责。
她吓得脸色惨白,刚想开口狡辩,却被靖王一道凌厉如冰刃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那眼神中的厌恶和警告让她瞬间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外间传来了府医求见的声音。
袭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捂住肚子,夸张地呻吟起来:“哎哟……”
“王爷………妾身……妾身肚子又疼了……”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引回到了她的“病情”上。
关于罪责的讨论,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薇澜看着袭兰那副做作的样子,心中冷笑,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