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的书房内,气压低得吓人。
不过是呈上的公文墨迹稍染了些许,或是茶水温度稍不合口,便能引得他骤然发怒,将东西掷于地上,吓得一众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景目小心翼翼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觑着自家主子那阴云密布的侧脸,心中明镜似的。
他跟随靖王多年,甚少见他为政务之外的琐事如此情绪外露,这般烦躁易怒。
根子显然都在荷妃馆那位被禁足的主子身上。
他斟酌了片刻,一边重新奉上一盏温度恰好的新茶,一边低声劝慰道:“王爷,您消消气。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澜夫人她年纪轻,或许是一时想岔了,经过这几日禁足反省,想来定然已经知错了,此刻不知多么懊悔难过呢。”
靖王闻言,冷哼一声,一把抓过茶盏,语气又冷又硬,带着十足的别扭:“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景目:……
“知错?她那般胆大包天,愚弄本王,会知什么错。本王看她就是恃宠而骄,全然未将本王放在眼里。
她难过?她怕是还在心里怨怪本王不分青红皂白吧!”接着又是一番阴阳怪气。
话虽如此,但景目深知那语气深处,却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对方真的如景目所说那般正在“懊悔难过”的期待。
景目心中暗叹,知道王爷这是嘴硬又别扭。
他也希望这澜主子自己能想过头来找王爷。他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了。
眼下景目也不想再多言,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而荷妃馆内,薇澜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
禁足的滋味如同被困在金丝笼中,行动尚且不自由。
薇澜的性子本就喜静,禁足就禁足罢。
但更为折磨的是心中的焦虑和对青蕊的担忧。
青蕊不在身边,她总觉得这院里少了什么,平日里围在她身边像只小喜鹊似的,这几日哪还有什么动静。
她日日盼着竹月、竹影和瑞露能带回一点消息。
每次她们从外面回来,薇澜总是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眼中带着希冀的光:“怎么样?打听到青蕊的消息了吗?她到底被关在哪里?人还好吗?”
然而,每一次得到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摇头。
竹月愁容满面:“小主,奴婢们能问的地方都悄悄问遍了,浣衣处、杂役房、甚至后巷的空屋子都打听过了,都没有青蕊的消息。”
“除了一个地方。”
薇澜知道,那就是王爷处了。她院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只要去了王爷那打探指定会被其知晓。
“王爷这次怕是动了大怒,将人关在了极隐秘的地方。”
薇澜闻言,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无力地坐回榻上,喃喃道:“她到底在哪里。”
不好的猜测又涌入脑子,“会不会已经……”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如刀绞,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瑞露看着主子这几日因忧思过度而明显清减的脸庞和几乎没动过的膳食,忍不住劝道:“小主,您多少再用些吧?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
“若是青蕊知道您这般不爱惜自己,不知该多心疼。”
“王爷,终究得给小主一个交代。”
薇澜摇了摇头,她哪里有什么胃口。
她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王爷。
可一想到他那日决绝离去的背影和冰冷厌恶的眼神,她心中就又委屈又气愤。
他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那般定了她的罪!这算什么事!
最可恶的还将她禁足了,她怎么面见他!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薇澜语气带着赌气的成分,“他既已认定我是那等阴险狡诈、欺瞒夫君之人,我说什么在他听来都是狡辩罢了。”
瑞露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从景目那里旁敲侧击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小主,奴婢听说,王爷这几日心情也极差,在书房常常发火,连膳食也用得很少。”
“奴婢本来是要去找方典卫问一下的,可这几日府中不见他的踪影。不知王爷将她派到哪去了。”
“不过,奴婢倒是见到了景目。”
“景目说,王爷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薇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冷哼出声:“他不好受?他有什么不好受的?”
“不好受为何不去上朝?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被他禁足的人去安慰他不成?”
她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怨气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瑞露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上朝王爷还是去的,只是回来后就……至于为何心情不好,奴婢就不知道了。”
薇澜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他这几日宿在何处?”
问完,她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瑞露立刻明白了主子的心思,连忙回道:“奴婢打听过了,王爷这几日多是会去几位小侍妾处,去得最多的是拓侧妃那里……”
话音未落,薇澜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虽然极力掩饰,但那双骤然失去光彩的眸子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震动和酸楚。
一股难以言喻的醋意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她的心上。
他果然去了别人那里。还是她视为死对头最不喜的拓侧妃那。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扭过头,声音硬邦邦地道:“哦?是吗?”
“挺好。咱们王爷怎么会心情不好。我瞧着这挺好的。”想来心情不好是夜夜累着了!景目在其身边当差也越发的不尽心了。什么话都胡说!”
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眼圈,却将她口是心非的醋意暴露无遗。
她知道,自己如今只是个被厌弃禁足的罪人,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有的酸涩和难过,也只能在这四方天地里,自己默默咽下。
自己就只不过是他后院的一个罢了,哪有什么十足的宠爱和独特!
瑞露也知自家主子的口是心非,于是说道:“小主,若是再不想想办法,王爷可真就是拓侧妃的了。”
“从前,王爷对小主说句独宠都不为过。只要来后院四次有三次都是咱们这。
这本来王爷就来后院来不上几次,这下好了,几天全都去了别人那。”
薇澜闻言,更加伤心,“瑞露,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尽说些让吾不开心的话。”
瑞**贴的替薇澜擦着眼角的泪,“奴婢只是希望小主振作起来,宠妃得有个宠妃的样。”
“王爷没有禁足奴婢,全都是因为主子你啊。王爷这是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