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樨看了看唐槭师兄,语气有些无奈地道:“师兄,我们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怎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哪有那么必要……”
“胡说,都是必要的,马上就要入冬了。里面还有许多厚褥和狐氅,还有许多取暖的物件。到时候无论在哪,都记得拿出来物尽其用,不要辜负了自己,听到没有?”他语气有些严厉地嘱咐道。
之所以这么强硬,是他发现裴樨自己仗着是仙体,就不太在乎冷热。总是不麻烦就是图个省便,数九寒冬她敢穿一身薄布袍。
去年冬日,她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了照顾自己,裴樨还能耐着性子穿上厚厚的冬装,也生着炉火喝热茶。
唐槭担忧的是,自己不在跟前,按照大师兄那个万事不关心,埋头查线索的样子,恐怕压根不在意师妹怎么吃穿行走。
“好好好,我收下就是了。”裴樨本来选的这地方就开阔,风一吹四面都冷。看着唐槭那副单薄的样子,顿时拖着他往回走。
“对了师兄,我也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不过……你可不要嫌弃啊。”裴樨的语气有些扭捏,假装不在意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唐槭本来找裴樨就是为了给她自己准备的东西,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眉毛一挑问道:“是什么?这我可得先看看啊。”
此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进了紫藤馆的院子了,裴樨把唐槭给的乾坤袋收进袖子中。然后双手一翻,拿出一个条条裂纹的瓷灯来。
唐槭仔细看了看,十分确定这就是裴樨在雷州城的天工阁中竭力修复的那只。不禁皱起了眉头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吗?你留着吧,不必给我,我不习惯夜间点灯。”
裴樨摇了摇头,放在他手中道:“是那个,又不是那个……我给瓷灯内新添置了另一套阵法,是对师兄有益的。”
“上次千灯镇中,我已经收到了许多瓷灯了。这一个是原先最特别的,我一直想留着。”裴樨用袖子擦了擦瓷灯有些沾灰的地方,开口解释着。
“前几日我在整理阵法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妖族典籍中的一个特别的符文阵。试了试改良了之后,发现跟这个瓷灯十分的契合,就刻录上去了。”
裴樨一边说,一边和唐槭一道走入紫藤馆中。她把瓷灯放在桌上,从书案上找出纸笔,现场给唐槭画出一道阵法来。
符文如一道道游鱼畅行在白纸之上,书成之后。裴樨将纸上的阵法拿给唐槭显摆道:“诺,这个是春晖阵,可以让瓷灯所处的这片空间内温暖如春。”
“这个可比烟熏火燎的火炉舒服多啦,而且是整个空间都会受到均匀的效果,就算离瓷灯远了也不冷。”裴樨笑吟吟地道。
唐槭闻言惊讶地看着裴樨,取过她手中画着符文的纸张道:“你居然还有空在琢磨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这次出门定然要紧张死了呢。”
“就是因为太紧张了,反而不知道做什么。这才瞎忙活的嘛。”裴樨双手撑在书案上,无奈地撇撇嘴道。
宗门里好像每个人都在忙,都在准备。反而显得裴樨自己没事干了。她这才继续研究那本来自妖族的符文阵法典籍,恰巧找到了那么一个奇异的阵法。
唐槭愣了一下,意识到师妹这是真的只害怕,于是轻轻拍了拍她道:“不用那么紧张,就算做的不好也没关系的。”
“有关系的……”裴樨哀怨地看了唐槭一眼,“要是大家都做的很好,却被我拖了后腿。那到时候我得多难过啊。”
上次在修武城外的楚家山庄,裴樨就已经觉察出了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了。如今面临的情形比当时还要严重,她又怎么能没有压力呢。
唐槭见她有些钻牛角尖,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做了下来,有意道:“按你这么说,要是我在这边也安排的不好,到时候拖累了你们,岂非也是不可原谅了?”
裴樨白了他一眼,不甘心地道:“师兄你别逗我了,你怎么会犯错。”
“自从我上山以来,这玄青山上上下下哪一件事不是你料理的妥妥当当的。远的不说,就今日你这么细心的给我准备东西……就不是我能想的到的周到。”
唐槭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天生就会这些了?师父当时其实就是怕我闷出病来,才指使我去安排山中的大小事务的。”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我也犯过很多错误,也有很多事情处理的不好。只是师父从来没有追究责任,而且教会我怎么去改正而已。”
“这么多年,我只是做的习惯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教给你去按照内容做,你也会很快地上手的。”
说到这里,唐槭叹息了一声。他看着写满了不自信的裴樨一眼,声音显得更加的温和了。
“你也是这样,不要没做就开始害怕做错了什么。其实错了就错了,也没什么关系的。下次再做的好一点就是了。”
裴樨知道师兄这是在安慰自己,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好,师兄我记住了。”
“算了,不想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了。”她甩了甩头,转脸对唐槭道:“对了,师兄你可要记得给我也要写信啊,别一忙起来就直接忘了。”
唐槭“嗯”了一声,随手整理前面的书案。裴樨书写的时候喜欢弄的乱乱的,四处都是纸张,里面还混着废稿。不过对待她的随意,唐槭并没有刻意去限制她的做法,只是帮助着整理。
“你不是打算带着青鸟吗?越州也不远,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你直接与我私下说就是了。”唐槭混不在意地道。
他转身对裴樨一笑,有些自嘲地道:“特别是像今天这样,要是都不想跟身边的朋友说,就悄悄地寄信给我。师兄又不会嘲笑你,再差还有师兄能给你垫个底呢。”
裴樨鼻子一酸,师兄本来心中就十分在意自己不能修仙的这件事情。如今自嘲着拿来给自己打趣,让她万万不能忍的。
“你以后不准这么说,师兄一点都不比别人差的。”她气的抬手轻轻打了一下唐槭的手臂,不高兴地看着他。
她一点都不舍得唐槭用这种语气自轻自贱,在裴樨心里从来没觉得两位修仙的师兄和不修仙的师兄之间有什么区别。
相对之下,她反而对处处都能和自己说到一处的唐槭师兄更为关注。不算相处时间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师兄求而不得的那点遗憾,裴樨就特别为师兄心疼。
她心里知道,唐槭师兄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毫不在意,毕竟谁都想要一副健全的身体。要是能有过人的天赋,那就更好了。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睛,处处都不落于人下的唐槭师兄就是这么倒霉。不仅身体不好年岁不长,而且还天生注定要错过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裴樨每次都是忽略师兄跟别人不同的地方,把唐槭只是当最普通的人去对待。但是某些时候,又不得不意识到师兄是不能完成很多事情的。
而当师兄唐槭自己主动说出这些的时候,而且是这种玩笑的语气。裴樨心中的酸涩就如滚开的岩浆一般瞬间烫着了心肺。
要是能有什么办法或者仙术,可以治疗好师兄的心脉残缺就好了。或许这修仙界最难完成的愿望,其实就是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