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窗外余晖渐渐隐没。同事们陆续起身,结伴下班,没一会儿,便走得一个不剩。
莫染也赶忙关掉电脑,轻舒口气,利落地整理好桌上图纸。这时,韩茵走来,轻声问道:“莫染,一起走呗!”
莫染头也不抬,随口应道:“哦,我还有个报价没弄完,你先走吧。”
韩茵神色微僵,“那好吧,你忙。”
待办公室空无一人,莫染这才起身离开。
而总裁办公室这边,时帆刚拉开门,就看见梁逸天站在那儿,看样子是正要进来。
“你干嘛去?”梁逸天问。
“下班!”时帆抬手在梁逸天肩上轻拍一下,侧身从他身旁大步迈过。
“喂,你可从来没这么早下过班呀?”梁逸天好奇心顿起,紧追几步,“去哪儿啊?带我一个!”
时帆侧目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有事没事?”
“我当然有事啊!”
时帆猛地停住,目光灼灼地盯着梁逸天:“要么去我家等着,要么回你自己家,选一个!”说罢,又匆匆抬脚往前赶,留下梁逸天呆立当场,一脸尴尬。
“时帆……”梁逸天仍不死心,扯着嗓子喊。
“别跟着我!”时帆脚下好似生风,头也不回,生怕梁逸天再度追来。
梁逸天无奈地摇头,嘴里咕哝着:“这家伙……”
趁着等电梯间隙,时帆拨通莫染的电话。
“莫染,你在停车库等我,我马上下来!”
“好的,时总!”莫染在电话里应声,两人这般倒似地下党接头般神秘。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在若水兰亭西餐厅的角落渐渐散去。这餐厅,满是浪漫与情调。
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时帆和莫染相对而坐,目光相遇的瞬间,彼此心底都微微一颤,一种奇妙之感油然而生。
莫染忙垂下头,假装镇定地翻看菜单。可那菜单上的价格,着实让她心跳加速。
“他家的牛排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时帆语气温柔。
“可以啊!时总,您喜欢吃什么您尽管点!”莫染嘴上豪爽,心里却在盘算,自己兜里那点钱,怕是只够点一道菜。她悄悄给秦玥发信息求救:速送两千块来金融中心街救急。
这一抬头,正撞上时帆凝视的目光。“时总,您点好了?”莫染强装镇定。
而时帆早就洞悉了莫染的小心思,于是,他故意逗她,“还没呢,我还要再看看!”
莫染眼珠一转,心情瞬间低落。
这时,时帆轻抬手指打个响指,服务员迅速就位:“先生,您好!”
时帆合上菜单,清晰缓慢地吩咐着:“一份法式焗蜗牛,一份黑松露鹅肝,主菜就上两份七分熟的香煎牛排,牛排要顶级和牛,配菜烤芦笋和小番茄。另外再来两份马赛鱼汤,蔬菜沙拉要油醋汁的,甜点的话一份巧克力慕斯蛋糕,再开一瓶 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时帆说完这一连串,莫染听得差点晕过去,她忙对服务员说:“那个……酒就算了,一会儿还得开车,不宜饮酒,给我们来两杯果汁就行!”
“好的。”
……
望着满桌佳肴,莫染却毫无胃口。时帆则悠然自得地享用起来,他边切牛排边问:“你是哪里人?”
“宁城的。时总您呢?”
“我就是本地人。”
“北京人?那您说话居然一点京味儿都没有!”
时帆浅笑:“是吗?”说着将自己切好的牛排与莫染未动的调换过来,“吃吧,这道香煎牛排可是这家餐厅的特色!”
莫染一怔,望着眼前细心的男人,思绪又开始乱飞。
“快吃吧,你请客,我掏钱。”时帆不再逗她。
“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好的我请客!”莫染有些嗫嚅。
“那就留着下次!”时帆深深凝视莫染,唇角微微上扬。
“那也行!”莫染立刻同意,正好今天钱包准备得不充足。她心里又琢磨,下次可不能再让时帆挑餐厅,他的消费哪是普通人跟得上的。
就在这时,莫染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一看,是周庭安,便赶忙接起。
还没等莫染开口,周庭安在电话那头急忙说道:“莫染,我到了金融街,你在哪儿呢?”
“怎么是你?秦玥呢?”莫染压低声音,边说边留意时帆,而时帆则故作专注于美食。
“秦玥和方淮南约会去了,她离得远,我正好在这附近,她就给我打电话了!”周庭安说。
“哦……那个……你回去吧,我这边已经没事了。”莫染有些吞吞吐吐,生怕被时帆发现她找朋友来送钱的事。
“你不是要用钱吗?”周庭安继续追问道。
“现在不用了,那个……回去再说,你赶紧回去吧!”莫染说完“啪”得一声挂断电话。
“男朋友吗?”时帆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手中刀叉却未曾停下。
“哦,一个朋友,不是男朋友!”莫染放下手机解释说。
时帆轻轻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小口牛排。
随后,他又缓缓举起果汁杯,温柔的眼眸中闪烁着几许深情,他直直看向莫染,轻声说道:“来,敬我们三年前的相遇!”
“时总……”莫染却有些恍惚,轻声低唤,机械似地举杯相碰。
轻抿一口果汁后,莫染再次望向时帆,时帆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忽然间,莫染觉得有些迷茫,眼前的时帆,究竟是那个可亲近之人,还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时总?她分不清,也不敢问。只觉得今夜的时帆,细腻却又深不可测,一言一行都似乎藏着无尽深意,她猜不透那温和面容后的心思。就连那灯光,也似她心中的迷茫,将她困于这捉摸不透的迷雾之中。
……
当莫染和时帆并肩踏出若水兰亭时,却没发现周庭安还在对面一直傻等着。他不经意间看到时帆为莫染拉开副驾车门,还看到莫染一脸笑意盈盈,他本想上前叫住莫染,可理智却将他这念头摁下。只好眼睁睁看着时帆载着莫染疾驰而去,直至车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五月的夜风,轻柔舒缓,恰似刚好。
时帆专注地把着方向盘,眼神坚定地直视前路,却又不时用余光偷瞄身旁的莫染,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温柔缱绻。
莫染则安然坐在副驾上,静静欣赏着窗外如墨的夜色和城市的灯火阑珊。心却还因若水兰亭里的时帆而微微颤动。
忽然,丝丝细雨飘落,轻敲车窗,发出清脆声响。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下雨了?”莫染轻声呢喃。
“天气嘛,本就变幻无常。”时帆应道。
“时总,您一会儿还是把我放到前面地铁口就行!”
时帆听后,不禁侧头瞥了她一眼,“就是不让我送你回家?”
“不是的,主要我们不顺路,不想麻烦您!”莫染急忙解释。
时帆轻笑一声,“好,那下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顺路一次!”
莫染被时帆的话逗乐,“时总可真幽默!”
“我幽默吗?我自己都没发现!”
“那您现在知道了!”莫染笑道。
时帆故意皱皱眉,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稍作停顿之后,突然又问道:“打算在德森一直干下去吗?”
“您怎么这么问?远帆集团可是刚刚和德森合作呢!”莫染有些诧异。
“随便问问!”时帆说。
“您不会以为我因为胡志刚的事而辞职吧?”
“难道……没有影响你吗?”说来说去,这才是时帆深意。
莫染摇摇头,“这算什么?我们总不能让生命里遇到的每个人都善良,总有一些人会用他们的棱角来戳我们的心。”话语间,莫染的声音忽然有些伤感,“好在……我身披战甲!”说罢,她的眼睛又弯起来,乌黑的眼珠里似有繁星闪烁,亮晶晶的。
在时帆印象里,莫染还是桃花树下那个眼里有光,脸上有笑的少女。而现在,听她说出这番伤感话语,他不禁感叹莫染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成熟的思考力。
“是身披战甲的美少女战士吗?”时帆笑着打趣道,试图探入莫染的内心世界。
“您还知道美少女战士?”莫染立马扭头望向时帆侧脸,眼中有惊讶。
“虽然我不知道立威廉,但美少女战士我还是知道的!”时帆继续开着玩笑,他满心只想看到莫染的笑容,于他而言,莫染的笑就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可以照亮他,也可以温暖他。
“这个可以!”莫染笑着转过头,继续望向窗外……车窗外的城市在雨水润泽下,朦胧且浪漫。莫染穿透那薄薄的水帘,仿佛看到她一直希望和期待的生活。
汽车穿过一条条街巷,终于又停在地铁站路口。
时帆看车窗外细雨飘飞,连忙拦住正要下车的莫染,他说:“后备箱有雨伞!”说完,他率先下车,顶着霏霏细雨,走到后备箱取出一把黑色长柄雨伞。
此时,莫染也从车上下来,她见时帆已撑开雨伞,正一步并两步地向她走来。
时帆将雨伞举过莫染头顶,嘴里轻柔说道:“带上伞!”
“谢谢时总!”莫染伸手握住伞柄,而时帆却迟迟不舍松手。
两人只好静静站在伞下,默默凝视着对方。
时帆的眼里充满温柔,而莫染眼中有闪亮的星光。这一刻,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仿佛只剩下他们。
到家后的莫染,仍然还沉溺在先前的意境中。她拿毛巾擦拭着刚洗的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那把雨伞,心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那滋味似蜜甜在舌尖打转,又似愁绪隐隐缠绕心头,让她患得患失。
而时帆此时正窝在沙发里,双手捧着笔记本电脑,继续沉浸在浪漫虚幻的《绿光森林》中。
正看得投入时,一阵急促敲门声惊扰了他,他搁下电脑,快步走去打开门。
梁逸天满脸抱怨跨进门来:“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你找我干嘛?”时帆反问道。
还没等时帆反应过来,梁逸天目光瞬间被茶几上电脑播放的剧情锁住,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没看错吧?堂堂远帆集团CEO竟然看起了台湾肥皂剧?”说罢,他便纵声大笑。
时帆急忙冲上前,“啪”的一下合上电脑,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旋即又镇定如初,他白了梁逸天一眼,借口道:“我这是想深度了解一下立威廉,日后有可能找他合作呀,或者代言呀……立威廉……现在很火的!” 只是那躲闪的眼神,难掩窘迫。
梁逸天调侃道:“立威廉是挺火的……我看你也快火了!”
时帆没搭理他,转身走去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梁逸天,随后坐回沙发里。
忽然间,梁逸天脸上的调侃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昨天我去看望老爷子,你猜我碰到谁了?”
“魏峰!”时帆轻抿酒液,神色淡然。
“你怎么知道?”梁逸天问。
“他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了如指掌!”
“那你知道他跟老爷子说了什么吗?”梁逸天紧接着又问。
“他能说我什么好?”时帆不以为意。
“他让老爷子把林远欣调回来!”梁逸天话音刚落,时帆手中的酒杯便轻轻一晃,脸色也凝重起来。
“老爷子怎么说?”时帆微微蹙起眉梢,声音里有几分担忧。
“老爷子当时没表态,不过后来他又说会考虑!”
要知道,林远欣可是老爷子的独女。当年,时帆父亲和老爷子一同创办地产公司,特意各取了他们孩子名字里的一个字,也就是现在的“远帆集团”!
十年前,时帆父亲因病去世,二十六岁的时帆正式进入集团,接替了父亲在公司的股份及职位。而他母亲后来嫁给一个意大利人,这些年一直居住在国外。
“时帆,时帆……”梁逸天见时帆有些失神,轻声唤道。
“老爷子难道不知道吗?林远欣之所以愿意待在国外,就是不想被老爷子控制!她是不可能回来的!”时帆自顾自说完,便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刻,他脑海中不禁浮现莫染的那句话:我们不能让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都善良,总有一些人会用他们的棱角来戳我们,戳我们心底最深处的痛!
而所有伤痛,皆在暗夜肆虐,白昼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