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颖就把王德成叫到办公室。要他到财务室拿五千元的现金到城北派出所去赎崔牛。
看着李颖那阴沉的能拧出水的脸，还有红肿的眼睛。王德成也不敢多问一句。平日见了这个女人，心里总是发怵，只有她邀请他，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敢显示出男人的本色。
到了城北派出所，王德成还想套近乎，少交两个，享受个批发价，回去也好跟李颖交差。人家一点面子也不给。民警说王所长不在家，一分钱也不能少。愿交就交钱，不交就转往劳改所。
还都是兄弟单位呢。风水轮流做，他日到我家，等你们落到我们手里，有你们好看的。他愤愤的想。不过人家派出所是直属单位，是强力部门，还是求人家的时候多。
“你去开张发票，我签字报了吧。”李颖对他的工作懒得评价。
都说帮领导做十件好事，不如跟领导做一件坏事。他跟李颖可不是一般的关系了，虽然他的内心确实不乐意，也是迫不得已。可也觉得是李颖的自己人了。他也不再多做请示。开车出去找朋友，开了一张电脑的购物发票。写了六千八。
李颖的心情低沉到了极点，也不愿多问，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王主任，办公室没有配备电脑的计划啊，你们也没有申请报告，电脑呢，要到后勤入档后，于科长签字，才能报销。现在你只拿来发票，没法报啊。”财务科的陈霞拒绝了他。对这个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只会跟在李颖后面屁颠屁颠的男人，她心里嗤之以鼻。
“拿钱不多，管事可不少。李主任都签字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王德成没好气的说道。从早晨就马不停蹄的忙活，一上午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到哪里都得陪着笑脸，跟孙子似的，
“违背财经纪律的事情我们可不敢干。”陈霞把发票撇在一边，又专心致志的玩他的手机了。
王德成晒在那里，一股股怨气和怒气涌上心头。谦卑恭敬是做人的基本素质，我做小职员的时候，见了谁都是恭恭敬敬的，在领导面前更是大气不敢喘。现在的年轻人也太目无领导了。我大小也是管委会的办公室主任，不是你的直接领导。就拿村主任不当干部了。他终于忍不住了，猛的拍了下桌子：
“上班工作时间玩手机，把工作扔在一边，你还有没有点工作纪律性。还有没有机关工作人员的基本素质。”
“你嚷嚷什么，吓我一跳。你不符合程序，要我怎么给你报销，要我违犯纪律。休想。”陈霞也不示弱。我拿的不是你的工资，办公室主任算老几，在市委做主任的姐夫，在姐姐面前还不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两人越吵，声音越高。按纪律这发票就是不能报销，陈霞自以为抓住理，是正义的化身。自然毫不畏惧。
周围科室的人都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谁也不来劝架，看两人争吵。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曹双听到了吵架，赶紧过来劝解。陈霞以不符合入账规矩，坚持不给报，而王德成还是认为李主任已经签字了，领导都同意了，你做职员的，只要服从的份。
谁也不肯退让，现在争的不是事，而是面子。
“好了，王主任，你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吵吵，有什么意思啊。陈霞说的也没错，咱们先把电脑拿到后勤上入了档，再过来入账不就得了。”曹双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一个六千多元的电脑，没做申请，就直接买，不见实物，就拿着发票过来报销，她猜想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王德成对曹双袒护自己的下属也不满：“是她先跟我吵的，你们财务科的人素质太低，目无领导，不服从上级指示。上班玩手机，工作效率太低，得加强教育，加强管理。”
曹双不悦。心想你算老几啊，还自以为是领导。你看这些员工背后，谁没有局长，主任的做后台。惹烦了哪一位，都有足够的实力，让你王德成搬家挪窝。
两人到了曹双的办公室。王德成也是满腹的委屈。
曹双虽然对崔牛的人品有了足够的认识，还是心塞郁闷的不得了。当初自己对他仰慕不已，还以为他是个风流潇洒，风趣儒雅的绅士呢。幸亏有经济上的得益，也算有点心理平衡了。
陈霞，你还是给他报了吧。李主任都签字了，也不算违反财经纪律，你没有责任。她回头再去劝陈霞。
“曹姐，原来是要把李主任老公飘昌的罚款啊。怨不得说当官好啊，吃喝飘赌全报销。我要坚决抵制这样的违法行为。”
“姑奶奶，小声点，你不打算在这里干了，什么飘昌罚款，怎么这样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呢。”曹双惊慌的去掩她的嘴。
“你们的谈话我全听见了。罚款五千，王德成还借机揩油，多报一千八，简直就是狼狈为奸。你怕他们，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辞职不干，一月一千多元钱，也不是多么稀罕人的干粮，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幼稚，简单，没有一点城府。就是这一月一千多的位置，也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能托进来的。
曹双没法跟她争辩，那就先放放吧。
徐滔不放心，又给李颖打来电话。他让李颖通知崔牛，到他面前一趟。他要狠狠臭骂教育他一顿。要他把工资和分红都按月交给李颖，剥夺他的经济权，男人口袋瘪了，也就没有长毛的思想。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你们北苑管委会，组织开展一次联谊会，一定要隆重热烈，不要怕花钱，要有魄力，邀请各部门的主管都参加，请不动的就说是我徐滔邀请他们。别忘了邀请曹保国，工安系统我们没有一个知己的朋友，这很不好。”徐滔一下子感觉他的人脉不如林昊广泛，发现不足，就要迅速补上这个短板。
“郑建华在我身边待了三年多，自觉翅膀硬了，总想要独飞了，人心不古啊。”徐滔感叹道。这段时间，自己的信息不灵通，与他有直接关系。上层的信息要靠与领导接触获得，那许多基层的真实信息，当然不能亲自去问询，就是调研，也看不到真实的东西，那要靠秘书去探听。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听那些冠冕堂皇的书面汇报，那就会形势一片大好，只会上当受骗。
“这边的王德成为人诚实，人也聪明。文采很不错，给你写过好几篇文稿呢。他是公务员身份，你提携他，他会对你感恩戴德，忠诚于你的。”李颖趁机说道。有这样好的机会，她要推荐自己的人，王德成在北苑管委会跟着自己不会有大的发展前途的，自己才是副科级。那下属能好到哪里去。
“嗯，现在的人不缺，缺的是忠诚可靠，又能为领导分担人才，你推荐的错不了，看情况吧，有机会把他调过来。”
李颖下班回到家里，崔牛已经在家了，还破天荒的做好了饭，炒了李颖爱吃的几个菜，这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颖知道这是徐滔出面教育的结果。
狗改不了吃屎，崔牛巧嘴滑舌，百般讨好她，还企图趁机上她的身，被她用力推开了，虽然徐滔也要他原谅崔牛，但是她还是无法接受。最后崔牛只能讪讪的提着枕头，去了另一间房间。
曹双遵从李颖的指示，每月把崔牛应得的工资和分红都转到了李颖的账户上。当然这是在崔牛同意的前提下。两人做好了账，把截去的资金按比例分好之后的事。崔牛为了能多隐瞒一些收入，只能多分给曹双一些。两口子闹矛盾，让曹双两头得好处，这就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吧。不过在崔牛眼里，曹双比李颖更亲近。他恨死李颖了，不是为了公司，为了事业，屈从与徐滔，他早跟那娘们分手了。
想从经济上控制我，没门，老子有的是办法，能叫你控制我，那我还叫崔牛吗。有钱我照样快活，多么鲜嫩的都能搞到，你快四十的女人谁稀罕呢，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只是想尽尽我的义务罢了，以后休想让我再上你的身，让你守活寡。他愤愤的想。
可是曹双对自己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钱拿了，却不再跟自己亲热。嘴上说的好，就是没有实际行动，也让自己很无奈。
天希县的贾天利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子。
自从国望公司因为他掺杂不合格的地条钢，和他断绝了业务。他在别的公司的不敢多掺了，毕竟心有余悸了。贾天利的地条钢也进货少了。
贾伟雄介绍了后面的小伙，是新的业务员。
“童慧去哪里了，辞职不干了”崔牛不解的问道。那小姑娘，胖呼呼，肥嘟噜嘟的，还挺懂风情，和她在一起，别有一番情趣。当然是要付出成本的，谁傻啊。
“别提她，那女人看着挺老实。骨子里賊着呢。前段时间，抗着公司的旗号，收了货款跑路了。拐走了我十几万呢，让我跌了个大跟头。再让我逮住她，我就生吃了她。”贾天利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你坑了人家吧，你是多精明的人呢，不沾光就算吃亏了。”崔牛笑道。
在雇主与员工之间，雇主处于强势位置，都是老板耍赖，说好的工资，奖金，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抹桌子，不兑现。让员工恨的牙根疼，也无可奈何。当年自己给个体企业跑业务，也做过收了货款不给老板的事，还让人家找上门来，自己就是气愤给自己的提成少，染坊里还能倒出白布来，想的美，也许童慧就是不甘心受他的剥削，辞职不干，另寻高就了。
“这次真是她坑我，崔哥，如果她来找你，你一定通知我。我送你一万元的好处费。”
两人又聊起业务。崔牛要求再降价，可是贾天利寸步不让。现在有关部门查的紧，白天都不敢生产了，只能黑夜偷着干，成本提高了。崔牛的进货量也降低了，实在没有降价的理由。何况全国都在整顿小钢铁厂，正规厂家的产品都长价了。
整顿归整顿，生产还是要生产。地方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地方政府随时可以让他们死，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拉下电闸，为何没这么做，还不是是不舍得，他们也需要嘛。这些个体钢厂可是当地财政的支柱产业，纳税大户呢。
“大环境不好，我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生意不好干啊。十几年了，也得改行了。”贾天利感叹道。
“是啊，建筑商们也要求高了，什么采购部，质检部。生产部的，好几道门槛，都要烧香，拜佛。费用也多了，还得提心吊胆的。”
两人互相大道苦水。可生意还要干。有利润，就有风险。风险越大，利润才越高呢。
这人呢，还真不撑念叨，没过几天，童慧真来找他了。诚如他猜测的那样，童慧说按约定，贾天利年底要给童慧八万多元的业务奖金。可是只给了两万，就打发了她。论吵架吵不过人家，打架更不敢伸手，去法庭告他，证据也不足，只能认倒霉，吃哑巴亏了。辞职到别的公司了。
童慧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贾天利的八辈子祖宗。
雇主与员工之间，也是婆媳关系，婆说婆有理，媳说媳有理，谁都满腹的委屈。雇主投资建厂，开发项目，冒着失败的风险给员工提供平台，让其发展，员工不但不感激，还心存异心，有了工作经验，客户资源，就背叛跳槽。职员看老板就像是黄世仁，穆仁智，心怀鬼胎，视员工为奴隶，不给员工一点空闲。
崔牛才懒得去理会那些烂事呢，犯不上呢，人家的事，他瞎操那心。阿庆嫂唱的好，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得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都是钱惹的祸，生意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彼此攻击有什么意思嘛，能互相认识就是一种缘分。谁能给我带来好处，谁就是好人。
崔牛热情接待了童慧，当然不能错过这次缘分。酒饱饭足之后，在童慧的半推半就中两人滚在一起。
“崔哥，我还真有好桩生意给你，不过你的先给我好处费。”
“你是了解我的，我待人最豪爽，有钱大家赚，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我有个朋友，在唐县开了家小钢铁厂。现在政策不允许了，因为污染大，强行给关闭，还要罚款。银行账户都给封了。他原先的客户欠他货款要不上来，要给他一批钢筋抵账。他必须偷着卖掉，不然让政府知道了，就要强行没收抵充罚款。你要不要。”
唐县是邻省的一个穷县，在冬阳县北边，有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因为靠近国家的京山钢铁厂，就靠山吃山，当地人开小钢铁厂多，烟筒林立，黑烟滚滚。从去年开始，国家开始取缔关停，这些情况崔牛是了解的。
“地条钢质量没法保证，再低的价格我也不敢要。”崔牛一口拒绝，不能表现出过高的热情，这样还价的余地会大一些。
“不是地条钢，是京山钢铁出厂的正规钢材，那老板也是抵账来的。都是资金紧张，急于脱手。”
“他们的造假水平都高着呢，谁知是真是假，我可不想趟这浑水。”崔牛推辞道。做买卖谈生意，就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决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才能掌握主动权，赢取最大利益。
“我知道你担心。你做钢材这么多年，真的，假的，谁能挡住你的法眼。谁敢在你面前玩花样呢。”
这倒是实话。无论是首钢，还是武钢，济钢的，只要他搭上眼，不用手摸，就能知道是哪个厂的。那些小钢材厂的产品，更不在话下。想在他面前弄虚作假，那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不自在了。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就陪你去唐县。你验好货，再付钱。不过你得先给我中介费，不然你们见了面，就把我撇在一边了。”
“你崔哥是那样的人吗。我说的，有钱大家一起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