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改造的设计规划在政府网站上公布了没有。”林昊问张炜。
“还没有，黄局长说，还有一些细节性问题需要补充修改。”
“做事就是拖沓，市委和市政府都讨论决定的文件，他还想补充什么。他想搞小动作，暗箱操作，就不愿公开罢了。必须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自觉将自己的行为置于阳光之下，在履行公权力时公开、透明。心怀鬼胎的人才会有所顾忌。
林昊拿起电话，就拨通了规划局。黄忠谦还是那个托辞，一些细节性的问题，还没有最后落实下来，需要进一步研究。一旦确定下来，马上在规划局的网站上发布。
“建筑开发公司那边已经开始进入施工阶段了。你还在研究。是不是等完工了，你的规划也公布了。这样你的设计就更加完美无缺了。”林昊讽刺道。
“林市长，不是这样的。你做领导的不晓得。做建筑规划并不是老百姓想象的那样简单。一成不变的，如果在建设中发现问题，需要及时订正的。现在的老百姓水平低，毛病还多，如果发现一点瑕疵，就会揪住你不放。认为是你的工作有问题。为了减少麻烦，我看规划还是不公布的好。市委，市政府确定的大方向是不会变的。”
搞建筑我不懂。边规划边施工是很盲目的。规划图必须公布，接受群众的监督。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至于你说到的必要修正，只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大家还是能接受的，要相信群众。林昊已经觉察到黄忠谦对自己的不尊敬。他怀疑那次在酒店里，他是跟张荣昌串通一气的。既然廖书记不想深入追究，他也没办法。徐韬决定由宏昌开发公司承建，也是廖书记同意的，自己也是没法改变的。但是回迁房的建设必须保证质量，他是一刻也不会放松的，不然对不起老城区的居民。
“张老板，林昊又催促公示规划设计方案了。我看是扛不住了。”黄忠谦给张荣昌打电话。
“这个林昊，算是死死盯住我们不放了。你再延缓两天，我想想办法。”张荣昌说道。
“必须把他从老城区改造项目中支走。不然早晚要坏我们的大事。”张荣昌找到任怡然商量对策。
“笑话，他是常务副市长，改造项目的副总指挥。我们是承建项目的开发建筑公司。支走他，真是螂臂挡车，不自量力呢。”任怡然讥笑他。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只有借力打力，你让徐韬去想办法。他会找到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您可以安排林市长去主持范泉水库的加固维修项目呢。那是市政府的重点项目，关系着国计民生，还有全市人民的安全，不可小觑，廖书记非常重视，必须安排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去负责才是。”王德成在觉察到徐韬的为难时，就建议道。
嗯，好主意。徐韬心里暗暗赞成。不过还要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要认真考虑考虑，还要与林市长协商一下。看他的意见。
徐韬发现王德成这个人太聪明，越来越能猜透自己的心理了，那么自己与宏昌公司的关系，他是否也会觉察到了，自己与任怡然的情人关系，以及自己在任怡然的别墅里与年轻女人鬼混，他也会有所闻到一些气味的。这就危险了。对王德成也要有所戒备，小心一些才是。
在市长办公室会上，徐韬首先提到了范泉水库的加固维修工程。把去年林昊在抢险救灾的事迹大大赞扬了一通。再说了水库维修的重要性。
“林市长，我看还是你亲自出马吧，放给别人，不但我不放心，廖书记也不放心呢。林市长善于打硬仗，打恶仗，敢于面对矛盾，抓落实那是踏石有印，抓铁有痕呢，让大家无不佩服呢。”
一番表扬的话，让林昊都不好意思了。水库维修加工工程也是市里的重点工程。由自己负责也是理所当然。他也没必要推辞。虽然老城区改造项目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工作也挺繁多，可是有徐韬主持大局呢。
“林市长，你不觉得徐韬这样安排是别有用心吗？”会后，杨忠勇走进林昊的办公室。自从在廖怡的办公室，他与杨忠勇闹了那点小别扭，杨忠勇见了他，在私自场合都喊他林市长，而不直呼其名了。这也让林昊心里有点隔膜。
“别有用心，这用词有点夸张吧。水库维修加固也是政府的重点工程，去年徐市长亲自挂帅负责呢。”
“就是他亲自挂帅，才出现了质量问题。承包方实际是一个挂靠瑞鼎水利工程的一个草班子施工队。工程设备都是租赁的，所谓的工程师也是包工头。”
“有这事。那他们是怎么通过招检验？又是怎么中标的？”
“暗箱操作呗。据水利局原局长纪民交代，在招标前市政府这边打招呼，说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亲戚要承建这个项目。他就放弃了原则。也顺手接受了贿赂。可是没有查到承包方与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任何关系。也许是承包方是扯大旗，做虎皮，蒙骗人的。”
“你在暗中调查有关领导。”林昊惊讶的小声问道。谁都明白主要领导的意思。
“我怎么敢呢，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呢。我是想提醒您，这时候把您从老城区改建项目中请走，是不是另有原因呢。”
“别您呀您的，好像我多么年纪似的。你还兼着公安局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我的老领导，德高位尊，我当然得尊敬你才是呢。不然你给我找只小鞋穿，我也没地方诉冤的。”杨忠勇笑了。
“别来这一套，我问你正事呢。你是不是也暗中调查我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光明磊落，自然不怕什么调查了。”杨忠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许他不方便说，这是他的工作性质所定，有些事撇开他和徐韬，直接跟廖书记汇报也是正常的。上次常委会上，杨部长突然宣布对公安系统的人员安排进行调整。林昊也没有想的太多。他不想把手伸的过长，觉得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足够了。
“我觉得老城区改建项目中有些不正常的苗头，你应该跟廖书记做个汇报才好。”杨忠勇严肃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去汇报。这不显得市政府这边不团结，有内部矛盾嘛。”林昊故意的问道。
“我不分管经济工作，有僭越的嫌疑。也引不起廖书记的重视。再说林市长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还非要我说明白呢。还是防患于未然，不出事的好，不然出事了，大家都有责任，受害的还是老百姓。”
有这么严重吗？林昊也担心了。杨忠勇云里雾里的没说一点真正的内容，他可是从来不打诳语的。他一定觉察到了什么。
林昊整理了一份材料，把自己在老城区拆迁，补偿，改建工作，作了一个总结。还罗列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建议，找机会送给了廖怡的手里。
“你还是城区改造建设项目的副总指挥嘛，该过问的还是要过问的。你提的阳光工程建议很好啊，我看不仅要在工程领域，而且应该在其他方面都要推广，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只要在一切都摆在阳光下，提高透明度，避免暗箱操作，才能防止腐败，也能够提高政府的公信力，促进改变工作作风，让社会更加和谐稳定。”
“忠谦呢，你尽快把改建项目的规划设计修改完善后，公布在规划局的网站上。就不要在政府网上登录了。”徐韬把黄忠谦招来。
“您不是说不公布了么。荣昌公司已经开建多时了，有些细节与规划图不一致，会不会引起不良反应呢。”黄忠谦为难的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常委会上廖书记提出了阳光防腐的口号。提倡在各个领域推行阳光工程，文件很快就会下到各局委的，还是赶在前面，主动些好。”
“这也许又是林市长的巧言令色的馊主意，他就善于哗众取宠的。什么事都听从老百姓的意愿，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一人难为百人愿，老百姓不满意就骂娘，领导就批评，让我们这些干活的夹在中间干活的两头受气。”黄忠谦不满的说道。
“这只能说明人家善于抓住时机，迎合上司的口味，你有本事，你也做几件轰动的事情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能登录，也能随时撤换下来呀，你看着办吧。只要把事情办圆满了，就是能力嘛。”徐韬安慰道。
“林市长，冬阳论坛上有人反应说改建项目中施工方故意篡改原设计方案。增加了容积率，原方案是八栋回迁楼，现在开工建设了十栋，每栋楼之间的距离变小了，这样会影响采光，也减少了绿化面积。发这篇帖子的人似乎很专业。说的有理有据的。已经引起很多人跟帖，要求市政府调查。”张炜拿着一张打印的材料来跟林昊汇报。他早就嘱咐张炜，密切关注着回迁楼的工程进展，看群众有什么反应。
“就是嘛，我就觉着他们会搞鬼的。把楼距缩短，就能多盖两栋，那就四十八套房子，每套五十万的话，就是两千多万呢。多大的好处啊。把材料给我，我去跟徐市长汇报。”
“群众的有关反应我也关注到了。我已经责成规划局和城建局联合调查呢。这两天忙，忘了跟林市长通报一声了，见谅呢。”徐韬处事不惊的说道。
“那应该要求建筑公司立即停工，接受检查。查明原因，处理有关责任人。”林昊建议道。
“怎么能随便停工呢，本来市政府安排的工期就非常紧张，一旦停工，就会延期，不明真相的居民会怎么想呢。他们可都热切的盼着尽快的搬到新楼里呢。该盖八栋，建了十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好事呢，这可以更好的解决群众的住房问题嘛。房子多了，价格自然会便宜，受益的还是老百姓嘛。政府也能够增加税收，是个全赢的结果嘛。我都担心有别有用心的人在那里故意信谣，传谣，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们不得不防呢。稳定才是大局呢。”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呢，真是嘴上两张皮，咋说都是理。那还要市政府的提前规划做什么，那工程设计人员辛辛苦苦做的规划图就是废纸一张，糊弄鬼呢。楼盘之间的距离缩短，那就影响采光，影响树木绿化，侵害的是广大居民的切身利益。明明是开发商赚了昧心钱，怎么变成老百姓受益呢。林昊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样的理没法跟他讲。谁让他是市长，自己是副市长呢。
他回到办公室，就给廖怡打了电话。就是告黑状，把市政府领导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他也在所不惜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
“有关材料我也看到了，徐市长也跟我汇报了。事情正在调查中，还没有结果。你建议停工，我也认为不妥。那会引起群众情绪骚动的。这也不得不防。”廖怡平静的说道。
既然廖书记和徐韬都一样的意见，林昊也无话可说了。
过了几天，规划局和城建局共同做的调查报告出炉了，摆在林昊的桌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页。有施工方的错误，也有规划方的原因。如果按原先的规划，在最后一排后面会有过多的空地，造成土地浪费。建筑方没有跟规划局汇报协商，就擅自调整了方案。楼盘之间的距离由五十米变成了三十五米，也没有造成大的危害。最后是对开发商的处罚二百万元的决定。已经由徐韬，廖怡签字同意了。
罚款二百万，净赚两千万。好合适的生意呢。开发商赚取了利润，政府增加了收入，还真是双赢的结局。受到损害的只有老百姓呢。林昊愤愤的把报告甩在桌上。
“廖书记，案件有重大进展，我需要当面跟您汇报。”杨忠勇给廖怡打电话。
“今晚上吧。在小会议室，还有纪委李书记。”
当杨忠勇提着沉甸甸的文件袋走进小会议室时，廖怡和李书记已经坐在那里了。柴培涛给他们沏好茶。
“培涛，你就在门口值班，不许别人靠近，不叫你不要进来，有事打电话。”廖怡严肃的说道。
“廖书记，根据您的安排，我们组织精干力量对宏昌公司进行了缜密的调查。发现了一个神秘的账号。这个账号由宏昌公司的财务主管宋阳涛使用，宋阳涛是张荣昌的小舅子。这是我们在跟踪调查韩萍的时候发现的。韩萍从拘留所出去后，她的银行卡上多了五万元，然后她就离开了冬阳。我们怀疑这五万元是张荣昌给她的封口费。顺着这条线索，我们发现了这个账户。从银行的转账记录看，这个账户的资金由宏昌公司的专用资金账户转入，而转出的都是个人私用账户。再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些私人账户的户主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在银行开户，都与宏昌公司没有业务往来，这就更加增大了我们的怀疑。前天我们发现，宋阳涛的账户转到一个叫杨晓红的账户上五十万元。昨天这个钱就转到了省城茂源开发公司，那是家房地产公司，是卖房子的。是一个叫黄天祥的人定了套房子，交的首付。而这黄天祥就是黄忠谦的儿子，现在省城读书，大三。黄忠谦昨天没有上班，和他老婆去省城了，还是坐局里的车去的。
“这就是说黄忠谦拿了张荣昌给的钱给儿子买房了，这是受贿的铁证了。那我们就可以采取措施了。”李书记说道。
廖怡也点点头。“这说明当时我们放出韩萍的作法是正确的。达到了迷惑对方，放长线钓大鱼的作用。当时林昊对我们的作法不理解，还对忠勇同志有意见呢。”
“怎么还牵扯到了林市长。”李书记不解的问。
“他已经挡了人家的财路，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诱惑拉拢不成，自然要把他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