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医院。”
林昊在医院门口买了袋水果。找到了杜海山。他姐姐也在。慰问了老人的病情，林昊拉杜海山到外面。道理就不用多讲了，没必要费口舌，要么流产，要么交钱。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杜海山来了犟。
“那不行啊，政策咱都懂，你都两个女娃了，再想生是不可能的的了。非要撕破脸皮与政府作对，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干这项工作呢。”
杜海山闷头坐在地上，一语不发。林昊买了几瓶矿泉水，给他一瓶。陪着他发呆。干这样的工作得有耐心，死缠硬磨，急不得，燥不得。既要把事办了，还不能把矛盾激化。国家的政策已经深入民心，不用再翻来覆去的和他讲。最后的结果都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与政府作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走吧，回家吧，看天黑了。”林昊就催促坐在地上耍赖的杜海山。
“我还要陪老娘呢，”
“有你姐呢，你们不去做手术你就什么也别想干，还要派出所来人你才走啊。”林昊威胁道。
杜海山回到病房与姐姐交代了几句，护士过来催病人家属去交费，已经欠了好几百，要是按大医院的做法，就要停药了。可是在乡镇，这样的事情经常有，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有钱没钱先看病，实在穷的支付不了药费的，就挂账由政府垫付，反正医院也是国家的。政府以后再到他家里催要。
林昊陪杜海山回到家，林昊看他家里，可谓家徒四壁，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最显眼的就是一张用木板铺的床，一张矮桌一只脚还是用砖头垫着，几个马扎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绳。地上脏的没处下脚，那边屋里有两只大缸，也许是盛粮食吧。
两个孩子见爸妈回来了，很高兴，赖在母亲身边，要这要那。
林昊看那小的女娃，比自己的小若冰还小，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沾满了灰尘，挺可怜的。
“想好了吗，能把这两个娃培养成人，比什么都强啊。以你这条件抚养不起三个孩子，孩子也是跟着你受罪。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一辈子，所有的心血都用在抚养孩子身上。你就是累死，也不见得让他们过得好，要是孩子将来有出息还好，孩子多了，也就忙不过来了。本来夫妻可以很好的享受生活，”
“都是女娃，长大了还是人家的。”
“呸，混蛋逻辑，什么想法啊，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啊，你老娘有病，还不多亏了你姐啊。女娃有什么不好，有出息的女娃考大学在城里工作，在对待老人方面，不比你这当儿的差。”
“你们城里人有退休金，我们老了靠什么啊。”
“你还出去打工呢，思想一点也没变化，那只能下死力气挣个辛苦钱，现在的计生户有补助，我们国家人多事杂，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总的趋势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那再过十年，二十年会有什么变化。你这样的人，我懒的和你讲道理。”
谢家豪去小店买来花生米，猪下货，给孩子买了些零食。这样的事情遇多了，自然就有办法。就是不能再让人走了，死缠硬磨，人文关怀，政策鼓励，必要时来点硬措施。
杜海山老婆熬了一锅小米粥，大家喝闷酒。
“这样，下个月我给你在民政所报上个贫困户，一月有一百多元的补助，”林昊给他条件。
“那多难听，贫困户，以后孩子咋找婆家。”
“呸，孩子找婆家，主要看你家姑娘啊，看你这丈人爹吗，你要生儿子才麻烦呢，不比城里人要房要车要三金了，起码可得盖房子吧，要财力没财力，要本事没本事，谁家姑娘愿意往火坑里跳啊，愿意来啊，生儿子还不打光棍啊。我懒得和你讲道理，反正你愿意不愿意明天都要去做手术，道理你也明白。”
“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嘿，出去打工还学了新名词，现在咱国家就这样的政策，你我说了都不算数。在苏联还鼓励多生呢，生孩子多了还是英雄呢。这是在史屿乡，我们不让你去，我们就没了工作。我不管人权不人权，我先要保住我的饭碗。”
夜深了，大家都困了。“关好门，别让他媳妇走了。大家找个地方睡会儿，明天还要工作呢。”
只有林昊和杜海山坐在桌子边，抽着烟，一点一点的喝着酒。
天亮了。
“这样吧，我再给你老娘免了这次的医药费。你再不同意，那我可仁意至尽了。只能让派出所采取措施了。”
“别，别，林乡长。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我不记恨你们。我提一个条件，行吗？”杜海山嗫嗫的说。
“你说？”林昊见他终于妥协了，心里挺高兴。一夜没有白熬。
“我能去你厂里干活吗？人家都说你是史屿乡的善人。”
这，林昊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问题。想到石子厂干活的人，太多了。乡里的干部，还有村干部遇到他，都恳求他。可是石子厂也不是救济站呢。
“我求您了，林乡长。在外打工，累死累活的一天才十几元，我没法养活一家老小啊。”
“那你会做什么呢？你念了几年书？你在外面打工都做什么？”林昊的心软了。安排他去厂里工作，不仅能解决当前让他老婆去流产的难题，还能解决这一家老少的温饱呢。
“我放过炮呢。小学毕业，初中念了一年。在工地上干过，也在饭店里给人家帮厨。我会炒菜呢。”杜海山诚实的回答。
我石子厂也用不到炒菜呢，看你家这样的脏，估计你炒的菜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林昊心想。
“好吧。待你老婆休息几天，你就去上工吧。可是我先声明，石子厂不是救济站，你去了必须听从安排。试用期一个月，如果不合适，还会辞退你的。”林昊觉得招用这些比较贫困的农民，对自己的厂里也有利，他们很容易知足，还服从管理。
他从钱包里拿出二百元钱。“这钱你先给你老婆和老娘买点营养品。待你上班后，我会从你工资里扣除的。”
“林乡长，我们不懂事，给你们填麻烦了。以后我绝对听你的。山里人没那样娇气，我明天就上班。”杜海山攥着钱，含着热泪，深深的给大家鞠了一个躬。
谢家豪代表计生办与杜家山签了协议。一起坐了计生办的车去了县服务站。林昊回到乡政府，就到自己的宿舍睡觉去了。昨夜里陪杜海山，吃猪头肉喝酒，一夜没敢合眼，真疲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