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姑?!
祁长安一双眼倏然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凌曦。
“我……我不是……”她张了张嘴,舌头却像打了结,急得脸颊都泛起红晕。
糟了!
凌姐姐该不会以为是她故意安排的吧!
祁长安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比谁都清楚,她这位皇姑姑与凌曦是死对头。
这次游湖,明明是皇祖母随口提的。
老人家说冬日里缅湖雪色一绝,不如邀三五好友共游一番。
她这才兴冲冲下了帖子。
可京城里,能与她玩到一处的手帕交本就寥寥。
除了谢昭昭,便只剩一个凌曦了。
偏生不巧,去谢府送帖子的人回报,说郡主陪着镇国夫人去白马寺为镇国公祈福了,得好几日才回。
于是,这场赏雪游湖,便顺理成章成了她与凌曦的两人之约。
谁能想到,这也能撞上祁照月!
天爷啊!
这真的与她无关!
她发誓!
祁长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生怕凌曦误会。
凌曦哪里看不出她的窘迫,朝她眨了眼。
祁长安的心稍稍落回了原处。
这时,祁照月终是开了口。
她目光扫过凌曦,最终落在祁长安身上。
“本宫今日游湖,不想得知长安与凌县主也在。”
“想着人多热闹些,便擅自登船了。”
“长安,不会介意罢?”她笑意盈盈,话里却听不出半分歉意。
“不……不介意……”祁长安呵呵干笑两声,“外头天冷,皇姑姑快些入内暖暖身子。”
介意?
她敢吗!
人都已经站到甲板上了……
祁照月满意地点点头,扶着喜姑的手,走进了船舱。
三人分主次在暖炉边坐定。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船夫得了令,画舫缓起锚,驶离了码头。
与此同时,彩云一走进雅间便跪倒在地。
她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板:“娘娘,是奴婢办事不力!”
“竟让殿下也上了画舫!”
上首,皇太后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起来罢。”
“不过是撤渡板时,慢了一步罢了。”
她终于睁开眼,眸光却望向窗外那渐行渐远的码头与金边画舫,眼神幽深如古井。
“哀家,终究是太心急了。”
这话似是对彩云说,又似是自语。
本该徐徐图之。
可她等不及,想看看结果。
这才借了长安的手,将那孩子约出来。
还特意打发了傅盈秀和谢昭昭,让她们去白马寺住上两日,省得碍事。
她知道祁照月,天生就喜欢顶尖的好东西。
瞧瞧她为祁照月备下的那艘:金边银檐,无一处不精。
“可惜啊……”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挑了帘,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甲板一眼,“见机行事罢。”
彩云与孙姑姑应了“是”。
画舫行于碧波之上。
两岸风光确如皇太后所言,美不胜收。
可祁长安一颗心七上八下,哪里有半分赏景的兴致。
她的目光在凌曦与祁照月之间来回打转。
只觉这画舫虽大,气氛却逼仄得厉害,好似一点火星便能炸开。
另一头,喜姑的视线却如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凌曦身上。
她先前只觉这女子美得过分。
未曾想,她竟可能是……
一想到那个骇人的可能,喜姑的双眸陡然沉了下来,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可若凌曦真的是……为何无人觉得她像某个人呢?
她忆起陈平那些话。
若那女人……肖似先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还记得陈平说过,凌曦身边有个护卫,身手不错,陈平的人暂时没能近身。
可如今?
喜姑眼珠微动,飞快扫视着。
船头船尾,除了船工,便只有她们主仆几人。
哪里有什么高手?
若能在此地……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毒草般从心底疯长出来!
她咬住下唇,眼神沉了下来。
她身上未带毒,也未藏刀,如何能一击毙命?
她死不足惜。
与凌曦在这画舫同归于尽,也算值了。
只要……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一旁的祁照月。
只要她与陈平安好,便好!
凌曦倒是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祁照月恨便恨罢,怨便怨罢。
如今肚子里怀的是白家子,未来是要在皇陵中渡过一生。
只是被瞪几眼罢了,算不了什么。
船舱门被人笃笃叩响,瞬间打破了阴沉的气氛。
喜姑攥紧的拳头松了一瞬,眼底的杀意飞快敛去。
祁长安猛地回头。
门外传来船老大憨厚的声音,带着江上人特有的爽朗。
先是向两位公主行礼问安,尔后才转向凌曦,最后又看向祁长安道:
“殿下不是要钓鱼?杆与鱼饵,小的都备妥了!”
祁长安的眼睛倏地亮了!
简直是天降救星!
她飞快地朝凌曦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全是“快走快走”的急切。
凌曦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祁长安这才得了底气,扭头看向祁照月,脸上堆起一个乖巧笑容。
“皇姑姑,外头江景正好,一起去钓鱼吗?”
祁照月闻言,像看傻子一样,懒懒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本宫如今这身子,折腾什么?”
她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孩子,是傻了不成?
祁长安没有回答,就是对她嘿嘿一笑。
得,跟一孩子计较甚。
“你们去罢。”祁照月挥挥手。
“好嘞!”祁长安一把拽住凌曦的手腕就往外走,步子快得像要逃命。
外头,是真冷。
不过——
祁长安回头瞥了一眼船舱,只觉得,那里头比外头更冷!
特别是祁照月那张脸!
船舱中,祁照月握着茶杯,感受着从杯壁拿过来的暖意,可眼底却几乎结霜。
钓鱼?她就算没这身子,也懒得碰那种腥气玩意儿!
“凌贱人倒是会享受。”
喜姑从炭盆上提了水壶,倒了一杯,将祁照月手中那微凉的换了。
祁照月任她服侍着,盯着舱门方向,眸色幽深。
“晏哥哥还在牢里,她倒好,在江上赏雪游湖,还能装模作样钓鱼?”
“真有闲情逸致啊!”
贱人。
她咬牙切齿:“晏哥哥到底看中她哪点?”
“正妻之位……呵!”
若是败给白冰瑶她也认了!
可偏偏是凌曦!
要说家世,她不过个平民之女;要说才貌,也没见哪里出众。
可偏偏晏哥哥护得紧,入狱前还特意写了放妾书,把两人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结果呢?
晏哥哥困于囹圄,这女人却自在逍遥。
“殿下息怒,”喜姑压低声音劝道,“沈大人一身清正,定能昭雪。”
“昭雪?”祁照月眯了眼,“昭雪之后呢?怕还是会去寻凌曦续缘罢了!”
想起沈晏对凌曦那副温和耐心的模样,她只觉得胸口发闷。
沈晏还曾向凌家下聘,堂堂刑部侍郎,会为了区区一个平民女做到这份上?!
怎么不教人嫉妒得发狂!
祁照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阴鸷如蛇:“既然本宫得不到,旁人也莫想!”
喜姑心头一颤:“殿下,您……您想作甚?”
祁照月闻言,竟轻笑一声,那笑意不及眼底,森然可怖。
“本宫好不容易出一次府,游一回船。”
她缓缓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目光投向窗外那悠悠江水。
“未想,竟遇着了那凌贱人。”
“你说,这是不是上天赐给本宫的机会?”
她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像在对自己说话。
“日后,怕是再也寻不着这般……天时地利了。”
她看着喜姑,目光灼灼:“喜姑,帮我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