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魏公公!”寝宫门前,柏钰向着守候在门前的大太监魏忠河打了个招呼。
魏忠河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身后的林轩身上。
镇北王遗孤,离阳凤雏,萧弘琰!
事到如今,知晓林轩真正身份的人,已然越来越多了。
柏钰和善地笑了笑,“陛下今日精神如何?可好些了?”
听了这话,魏忠河顿时叹了口气。
“陛下身子本就不太利索,近些日子又接连出事,怎么好得起来?”
“不过好在今天精神好了一些,早上喝了一碗小米粥,刚刚又进了一小碗米饭,吃了一点青菜。”
话音一落,魏忠河便退到了门口。
“进去吧,陛下可一直等着小神医呢。”
柏钰闻言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带着林轩走入了天子寝宫。
屋子里虽然熏着香,但依然掩盖不了那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道,大乾皇帝萧天赐正半靠在软榻之上,手中还握着一本奏章。
上一次在坤宁宫,林轩见到乾帝时,还不大看得出来他的病态。
许是因为在外人面前必须得精心打扮,不能让外人得知皇帝的真正病情。
但此刻林轩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掉了大变,脸色苍白,颊骨深陷,病入膏肓的老人。
“来了?坐吧。”
乾帝放下手中奏章,指了指软榻前的锦凳。
林轩与柏钰依言坐下,等待皇帝率先开口。
然而乾帝并未急着出言,反倒是细细地注视着林轩,观察着这张神似老呜呜的清秀面庞。
“阿琰,你与你父王,贵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见到现在的你,朕就不由想起了你父王。”
“呵,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林轩苦涩地摇了摇头,看着皇帝,轻声道:“陛下,真凶没有伏诛,父王是不会安息的。”
萧天赐半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回答林轩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豁然睁开了眼睛,双眸中赫然可见血丝密布。
“说吧,真凶是谁?你们二人通力合作了这么久,该告诉朕一个答案了。”
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脱口而出道:“左相,章太岳!”
乾帝闻言一怔,随即嘿了一声,斜眼看着林轩。
“阿琰你可知道章太岳是谁?你有什么证据吗?”
听了这话,林轩沉默片刻,轻笑道:“陛下,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乾帝默然,不置可否。
“二十一年前,大乾皇帝病入膏肓,黄门侍郎因近臣身份,获悉了皇帝的真实病情,因不满太子吴王等帝胄鱼肉百姓,他深知任由这些人坐上龙椅,天下百姓将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所以,这位身怀大才的黄门侍郎,决定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先秘密联系了一位远在北疆手握兵权的皇子,告知他皇帝病情与太子等人的暴行,并提出拥立这位皇子的兄长位为帝,双方一拍即合,决意发动政变。”
听到这儿,萧天赐叹了口气,眼中却是充满了对林轩的赞赏。
“先帝崩逝当夜,北疆皇子早已秘密返京,率军攻入京师屠了太子等帝胄,强行将他兄长扶上龙椅,此后黄门侍郎一跃成为当朝左相,并举荐北疆皇子镇守北疆,大乾王朝也因为这场政变,迎来了一文一武两位明主。”
“新帝与左相齐心协力,全力推行新政,大力提拔寒门子弟,兴科举、重寒门、平世家,最终成功将把持朝政的世家大族逐出了朝堂,大乾在这对君臣勠力同心下蒸蒸日上,一改倾颓之势,呈现出中兴之相!”
闻听此言,乾帝的脸上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红,显然心情有些激动。
林轩方才这段话,让他回想起了那段筚路蓝缕的峥嵘岁月。
虽然艰苦凶险,他们却是成功了,带给了大乾二十年的繁荣昌盛!
这是谁也抹除不去的伟大功绩!
顿了顿,林轩继续笑道:“二十一年后,皇帝病入膏肓,太子无人君之相,同样的情况摆在眼前,于是那位左相大人再次动了易储的心思。”
话音一落,乾帝脸色微变。
“加之太子身旁聚集了太多世家子弟,左相担忧将来太子即位称帝,世家大族将会卷土重来,毁掉他一辈子的付出与心血,所以这位左相决意再次强行易储,亲手给大乾选出一位合格的圣贤明君!”
“三年之前,皇帝病情严重,由左相辅佐太子监国,在左相看来,时机到了。”
“所以他下令镇北王出塞荡夷,并举荐薛显为副将军,借助薛显亲卫身份暗中安排刺客,成功在沙场上袭杀了镇北王。”
“原本按照左相大人的计划,杀了镇北王,先由薛显暂时接掌离阳军权,随后等皇帝下令彻查镇北王遇刺案时,再将薛显作为弃子抛出,嫁祸给太子,随后再命离阳军某位战将接过军权。”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皇帝不忍心废了太子,他也会动用离阳军武力威慑,逼迫皇帝废除太子,以此扶持自己看中的继承人即位称帝!”
萧天赐闻言面色大变,脸色冷得吓人。
因为,他知道林轩这些推测,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毕竟他萧天赐现在屁股底下的皇位,当年就是左相谋划而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林轩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左相大人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高天禄这头野心勃勃的恶狼,会趁镇北王身死时直接窃取了离阳军权,以致于他不得不临时更改了计划,使得这个计划变得更加恶毒狠辣!”
“他原本打算留着镇北王世子与幼子,待新帝即位后将离阳军权还给镇北王府,由新任镇北王继续为大乾镇守北疆,然而因高天禄的举动,左相大人遂命离阳战将逼迫宣旨钦差黄明善篡改圣意,递给高天禄一把屠灭镇北王府得刀,使得高天禄与离阳军离心离德,注定成不了气候。”
“只是他同样没有想到,原本病入膏肓的皇帝,得知自己得弟弟满门被诛后,竟然硬生生地挺了过来,迫使他不得不暂停计划,任由高天禄吸引皇帝的注意力,这一拖便是三年之久。”
“直到,一个乡野游医入京,一步一步掀开了这尘封三年的血案。”
乾帝听罢,神色复杂。
震惊,愤怒,不解……更多的却是失望。
“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