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吞人巷彻底消失之后,唐杰终于看到了查尔斯巷的真容,脏乱、昏暗、残破,带着异味的垃圾堆积在墙角,流浪猫睁着可怕的眼睛在其中翻找啃食。
而另一个层面来说也很糟糕,被吞人巷所吞食的人们也再次回到了现世,他们身无片缕,有些还是女工,也许他们做了一个漫长的美梦,但他们现在瘦骨嶙峋,需要进行安置和喂食,以及穿上衣服。
“副队,问题很大。”,卢纳和勒尔跑过来说道。
唐杰听得心中一惊,“我们失踪的同伴没有找到?”
“不,无论是托隆,还是普利斯他们,都已经找到了,他们虽然昏迷,但安然无恙。”
唐杰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摆摆手说道:“那还能什么事?看你们的表情,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天塌不塌下来我们可说不准,但您是要上报纸了,这更加严重。”,卢纳和勒尔左一嘴右一嘴地说道,“各大报社的记者都来了,要让您接受采访。”
“不!封锁,绝不能让他们进来!”,唐杰绝不想让这群闻风而动的记者们见到现在难民们的样子,他们为了报纸的销量可是什么都写的出来。
“封锁不了,苏格兰场的副队长,很明显这条查尔斯巷的岔道实在是太多了。”,一位穿着体面服饰、戴着眼睛的年轻男子从旁边出现,微笑着说道。
他伸出手,唐杰也下意识地握去,“您有想好如何为这场骇人听闻的事件负责吗?”
唐杰脸色一变,立马把手缩了回来,“你什么意思?我和我的同伴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人们救了出来,你们却说要我负责?”
“您的意思是身为伦敦警队的负责人,您不能为这次事件负责吗?”
唐杰难以反驳,气得就要从卢纳怀里抢来褐贝斯给这个衣冠楚楚、却不说人话的家伙一枪,“冷静啊!副队!”,卢纳和勒尔高呼着连忙将他拦住。
但就在他们狼狈后退的时候,退路又被另一个人堵住,这个人戴着一顶帽子,裹着一件风衣,他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一切。
“汉斯副队,根据民众的口述,你们是否接受了政府的指令,对民众们使用了大规模催眠气体,以此来镇压**?”
“去你妈.........!”,唐杰还未骂完,就被卢纳和勒尔捂住口,撞开风衣男子架走了,身后还传来男子的轻哼和高喊声:“您这句话的意思是承认了吗!”
直到再也没有发现有人追或者跟着时,卢纳和柯克才把唐杰放了下来,此刻他还是红着脸骂骂咧咧。
“习惯就好了,副队,我们警队本来就处在报社的监管之下,尽管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碍手碍脚,以及给我们扣黑锅。”
“少数时间呢?”,唐杰走来走去,越想越气,抬头问道。
“他们的黑锅没扣错,就像是办案效率低下、制度混乱、人员不足什么的,这些报道见报,如果能让王国的上层人士下定决心多赏点经费,或者是换个更有能力的警队长来,这对于警员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卢纳一把捂住口无遮拦的勒尔的嘴巴,但已经迟了,唐杰满脸凶光地掐住了勒尔的脖子,“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换个警队长?什么叫做他妈的换个更有能力的警队长?”
许久之后,勒尔如同死狗一般将脸埋在了地上,还不忘高举双手以示白旗。
唐杰则是沮丧地坐在巷尾的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抓着头发陷入了自闭,嘟囔着:“也许你们什么都不管、等它自然消失是对的,这就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火药桶,谁揭开盖子谁爆炸.......
勒尔刚要抬起脸接茬,卢纳嘘了一声,“这是设问句,不要去打扰副队,他还年轻,年轻总会有心事.......”
果然唐杰随即又嘟哝道:“........但是我得对的起自己的良心,有能力去改变时,我总是得去试一试的,即便只救下两个人、三个人也好,只不过这次人太多了,说实话有些吓人........”
“呵呵,维多拉亚那婊子和内阁那群混蛋,甚至是议会,实际上都根本不在乎民众,却是关注舆论,想要面子上好看,注定又要拿我开刀......”
“反正我是不担心自己的处分,他们还能把我踹到哪里去呢?苏格兰场已经是整个伦敦最差的、狗都不呆的地方了,我只是觉得委屈...............”
自言自语般地倾述过后,唐杰觉得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蹲在墙角一脸讨好笑容的卢纳和依然乖乖趴在地上的勒尔,没好气地说道:“走吧!我最亲爱的两个神枪手,我们总是要面对一切的,不是吗?”
“是您要面对这一切,不是我们。”,勒尔抬起脸认真地说道。
卢纳捂了捂脸,勒尔的自杀冲动总是让他感到可怕。
唐杰努力压下目中的凶光,“勒尔,你土豆没了。”
“什么意思,副队。”,勒尔感到有些不妙。
“壁炉是警队的财产,你以后只能用壁炉烤火,不能用来烤土豆!”
勒尔顿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不久之后,唐杰看着眼前或站或坐,就像是合影一般站在一起的十二个人,来自各个报社的记者,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就他余光所见,还有至少有五六个画家“莎莎莎”地挥舞着笔对小巷中的情景进行素描,他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警队的副队长,汉斯·埃里克森,您如何解释这场令人震惊、席卷了成百数千人的危机。”
“我想事情的经过大家都从人们的口中得知了,这是一场突发的奇异事件,我们的警员尽可能将受难的民众从其中解救了出来,但我们仍没有弄清事件的源头。”
唐杰看着众人并不满意的神情,陡生急智。
“你说什么?是不是法国人的间谍在进行破坏活动?”,他指了指那个脸熟的、穿着风衣的男子,微笑道:“你的问题很好!”
“我什么也没.......”,风衣男子愣了愣一摊双手,但唐杰立即无情地打断了他。
“我们尚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唐杰点了点头,“我们只有十五个警员,我必须代表苏格兰场对伦敦城数百万人们心感沉重地表明,如果有敌国进行破坏的话,要维护秩序和安宁我们只能是有心无力,除非议会进行拨款,扩充我们的人员和职权。”
他还又补了一句,“要知道那些可怕的间谍分子,他们烧杀抢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额.........质疑报的这位风衣记者问我,我是绝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写上,都完完整整地写上。”
唐杰突然感觉自己进入了角色,甚至开始督促了他们起来,我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只见一谈到法国间谍,记者们都兴奋得有些癫狂地在自己的小记事本上奋笔急飞。
“那您怎么看待消失了的上百的民众?事实上在五月初,人们就开始失踪了,警队却始终没有作为不是吗?”
“你觉得是哈克尼区的人们重要还是斯特普尼区的人们重要?”,唐杰反问道。
“我想这不是我问的问题,汉斯先生。”,拿着小笔的记者愣了愣。
“我们警队的警员将每个区的人们一视同仁,但是整个伦敦有超过四十个区,一个警员即使不眠不休,能够在一天内将三个区内的每个角落都走遍吗?人们愿意警察向他们探听消息吗?”
唐杰一摊手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职权。”
“好吧。”,天天日报的记者叹了口气放弃了提问,他已经猜到无论问什么问题汉斯都能往人手和职权上扯了,大家只是想来和日常一样奚落苏格兰场一番,可没想着为其摇旗呐喊,那需要和议会的老爷子们、或者是民众们对上,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正他们又不住在东区。
唐杰扬起嘴角环顾了他们一圈,就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和他对视的记者无一不偏过头去或者是撇了撇嘴巴。
“等等,汉斯先生。”,一名记者举起了笔,微笑道,“我听闻您以前是老贝利的汉斯法官,因为在艾比丝谋杀案中包庇老情人才被贬到了苏格兰场对吧。”
唐杰脸色一变,有些压抑不住自己情绪恼怒地道:“亚妮丝不是我的什么老情人!她是艾比丝一案中的无辜者!”
“千千万万冲进法庭的民众可不这么认为!”,记者见到唐杰情绪失控,微笑更盛了,“嘛,毕竟您是特权阶级,身居高位,能够护下谋杀犯情人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您对她感情深厚,将她从无害的乡村又提到了伦敦,甚至就在苏格兰警局工作。”
“真是可怕啊,不知道有多少民众晚上又睡不着觉了,一个穿着警服的谋杀犯,叩着家门,想想就让人感到可怕。”
“你说什么?老贝利都已经宣判了她无罪,你凭什么一口叫她一个谋杀犯?!”,唐杰冲过去愤怒地拽起他的衣领,“我警告你不要在报纸上信口雌黄!”
“呀!呀!愤怒的汉斯警官可真是让人感到害怕,您不会对我动粗吧?太阳晨报自然不会做出不实的报导,但是我的同行们就不好说了。”,他高举着双手,一副无辜的微笑。
唐杰果然看见周围有不少的记者都将这部分谈话记录了下来,眼里泛着的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他面色仓惶地想到亚妮丝即将面对的、苏格兰场即将面对的恶骂和袭击,心中有些不寒而栗,只在这刹那他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力,他揪住那名记者的手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被掰开,手指并被反向扭到了一个可怕的角度,咔嚓折断声中,是一股剧烈的、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
“我代死去的同伴们向您问好,先生。”,那名记者贴近他的脸庞,嘴唇间的气息仿佛是舔舐了他的耳廓一圈,但转眼间却压低帽檐扬起狰狞的笑容后退融入了人群。
唐杰猛地头瞳孔张大,此刻他的双眸如同太阳一般光芒闪耀。
鉴定术只捉住了一个瞬间,但瞬间对于鉴定术来说亦是永恒。
无数光线从那记者的身上迸射出来投入了自己的脑海。
“谢日卡·巴内塔,超凡生物,嗜血鬣狗序列——剧毒之獒,也是死在你手中的三头脓液狂犬的领袖.........”
“太阳晨报的记者只是他表面的身份,他实际上还是意大利驻伦敦大使的副手...........”
“巴内塔是一名优秀的猎人,其不仅在于他的力量,也在于他的智慧,他喜欢狩猎精疲力尽的猎物..........”
“死在他手中的超凡生物已经超过双手之数,此刻充斥在他心中的唯有复仇..................”
眸中的光芒熄灭,唐杰的脸色顿时变作一片煞白,他试图追向那人消失的方向,但无数双手揪住了他的身体,他被淹没在了质问的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