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了灯,祁玄坐在一旁,盯着正在给元昭宁施针的皮大夫,直盯得他毛骨悚然。
皮大夫施过了针,又从小学徒手里端过药碗,先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祁玄一眼,对他说,“小子,把这药给她喝下去,她就没事了。”
祁玄腾地站起身。
皮大夫下意识向旁边躲了一下。
祁玄乜了他一眼,没说话,伸手拿起药碗,动作轻柔地给元昭宁喂药。
趁着祁玄喂药的时候,皮大夫站得老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个什么心情,但又看在他们自投罗网给自己“送银子”的份儿上,试图给祁玄讲道理:
“我说小子,你们要是早早的识时务,早早的回来,还用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你说你胆子得多大?你还拐人家的宠妾?”
“你瞧瞧你现在,连个人样儿都快没有了——”
“小子你信我一句话,深宅大院里的女人没见识,随便听几句甜言蜜语,就要跟你海誓山盟,你可千万别当真!”
皮大夫说的好像他深有体会一样,“否则到头来啊,她什么事儿没有,你可就遭殃了!你得被浸猪笼你知不知道?”
祁玄听着烦,便转过头去,瞥了他一眼。
皮大夫立刻闭了嘴。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拖一拖时间,把祁玄给稳住,就听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院子里火把的光亮再次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皮大夫见状,知道官兵来了。
紧跟着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喝,“里面的人听着!只要你把平威将军的宠妾交出来,这事儿就跟你没关系了!”
皮大夫听到这里,腰板立刻就挺直了不少。
他一边往外面退,一边颤颤巍巍指着祁玄,“小子,这可是你自投罗网,你听我一句劝啊,人家要的就是这小娘子,跟你没多大关系。”
“你说你这一身的伤,出去硬拼,反倒会没命,你……”
见祁玄没反应,皮大夫咬了咬牙,一脸肉痛的说,“谁让我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呢——”
“这么的,你跟我一起,把人交出去,等到时候我领了赏银……”
“我、我分你一百两!”
祁玄听到这话,冷冷笑了一声,他朝着皮大夫勾了勾手指。
“你……你要干嘛?”皮大夫吓了一跳,飞快地退到门口,还因为太过惊慌,“咣”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你出去告诉他,”祁玄视若无睹,转身坐回到榻上,一边替元昭宁梳理散乱的碎发,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他既然非要带走我娘子,那就得连我一起带着,否则我不会放人。”
皮大夫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吧?那是人家的宠妾,你就这么把人给拐出来,现在还想跟着人家一起回去?你不想要命了?”
“我娘子不是任何人的宠妾。”
祁玄的语气里没什么变化,但在皮大夫听来,却越听越觉得害怕。
“你……那你等着,我去说。”
这屋子里可不能再待了。
皮大夫开门的时候想,一会儿要真是起了冲突,他还是得躲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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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么说的?”
院子里,领头的官兵听完皮大夫的回话,只觉得荒唐。
“官爷,”皮大夫见状,反过来劝他,“事到如今,交差更重要些。你不妨就把他们两个一起带走,那小子现在身上一处好肉也没有,你要教训他, 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你这提议倒也不错。”领头的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又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我说老皮,你什么时候对他那么好了?”
皮大夫陪着笑脸,“我哪是对他好啊,我这是为官爷你分忧啊。”
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啊!
皮大夫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就算到时候还得拿出一部分来孝敬这几个衙门里的泥腿子,余下的也还有不少,他能跟眼看着就要到手的银子过不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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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玄的要求,那领头的最后还是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临阳城里的人就发现,从皮大夫的医馆里面,驶出来两辆截然不同的车。
一辆是宽大的马车,马车周围被护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人;
另一辆却是囚车。
但坐在囚车里的人,一没戴木枷,二没拷锁链,他坐在囚车里,看上去轻松悠闲得很。
只是那眼神一直紧盯着马车。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啊,你看这囚车也不往官府走,要说斩首,他们走的路也不对啊……”
“诶诶诶,我怎么看着,像要出城啊?”
这人一句话,立刻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就见那两辆车被官兵护送着,的的确确像是要出城。
有好信儿的就一路跟上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这时,从城外冲进来一支骑兵,径直奔过来,挟着风雷之势,将两辆车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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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声响成一片。
两辆车被迫猛地一停。
祁玄的目光从前面那辆马车上挪过去,在看清楚马上的人是谁以后,他面上一喜。
另一边,马上的姚熊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囚车里的祁玄,也朝着他挥了挥手,“别急啊,我们来救你了!”
见到了自己人,祁玄原本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松懈下来,他干脆靠坐在囚车里,还非常自如地和自己人打招呼。
这样诡异的场面,不光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看呆了,就连护送的官兵,也堪堪才回过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官府的人?”
“我倒想问问你!”
姚熊是个急脾气,催马上前,拿马鞭指着那人,“我兄弟犯了什么事儿?竟然要被你们用囚车押起来?”
“与你无关!”那人伸手就要去抓姚熊的马鞭,“让开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就见姚熊一甩手,一下子就把那人甩出去老远。
“大胆!”
余下的人见状,纷纷朝着姚熊冲过去。
姚熊只拉着缰绳,在这些官差中间左突右闪,不多时就将官差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打到最后,他趋马来到囚车前,一刀砍断了锁链,把祁玄从里面拉了出来。
祁玄也顾不上自己,跳下囚车以后就开始往前面的马车上跑。
他刚跑到马车边上,忽然发现有人先他一步坐在车边,看架势,像是要赶车。
他在看清那人的脸以后,愣了一下。
“祁兄弟,好巧啊。”那人和他打招呼。
“云归?怎么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