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夸人,但总是透着些古怪。
祁玄不太懂定康这些人相互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看着段云归,想听听他会怎么答。
段云归闻言只是一笑,又朝着外面一抬手。
外面的人会意,将刚刚那匹被祁玄驯服过的马,牵了进来。
“方才祁兄弟驯服了此马,想必诸位都有目共睹。”
段云归说着,站起身走过去,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
“陛下口谕,谁若能驯服此马,谁就是它的主人,从今往后,这匹马就为他所有。”
段云归牵着马,来到祁玄近前,“祁兄弟既驯服了它,那么从此刻起,它就是你的了。”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然而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祁玄接过缰绳,然后再互相讥讽两声,以作发泄。
“这小子也真是好运气,他要是第一个上,也未必能驯服这马。”
“对,我也觉得,若非老郑第一个上场,先消耗了那马不少的体力,哪还轮得到他来捡这便宜?”
这些话自然也落在了祁玄的耳中,他恍若未闻,散席以后,直接就骑着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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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是将军府的侍卫追出来,告诉他段将军有请。
祁玄端坐马上,闻言点了点头,刚要带人掉头,却见那侍卫伸臂一拦,“段将军只让属下来请祁郎君一人,还请祁郎君见谅。”
“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陆宇说完,朝姚熊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继续打马回去。
祁玄见他们走了,便也跟着那侍卫继续去了将军府。
他被领进了段云归的书房。
段云归已经在里面等他多时了,见祁玄进来,先请他落座,又将刚刚煮好的茶给他倒了一盏。
祁玄也没和他客气,端起茶盏吹了吹,先饮了一口。
之后又与段云归天南海北地闲聊一通。
最后段云归笑着看他,问,“祁兄弟当真是来自桐城的生意人么?”
祁玄一挑眉,“那云兄可是药商?”
段云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些意外,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在下失礼了。”
说着,段云归抬手作了个揖,“与祁兄弟相处这么久,在下还未正式介绍过自己。”
他说,“在下姓段,名云归,承蒙圣意,忝居镇国侯之位,不过是些虚名,不足挂齿。”
祁玄见状,也拱了拱手,“在下祁玄,怀朔镇人士。”
他说得简短,但段云归一听,立刻接口说道,“听闻当初柔然的金盔王率军进犯边镇,有一位姓祁的郎君力挽狂澜,击退铁伐,保大魏边境平安。”
随即一脸敬佩地看着祁玄,叹道,“想来那位祁郎君,便是祁兄弟你吧!”
祁玄谦虚地摇了摇头,“力挽狂澜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尽了边镇子民的一份薄力罢了。”
段云归一脸“原来真的是你啊”的赞叹之色,却又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祁兄弟既是立了大功,长安那边难道不曾封赏于你吗?”
祁玄笑了一下,“当时高阳王殿下奉命镇守边关,在下有幸,得高阳王赏识,做过一点事。”
段云归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过往,只关切道,“祁兄弟如今既然离开了怀朔镇,可有想过,之后有什么打算?”
说着,又笑了一声,“祁兄弟有经世之才,若是就此改道经商,实在是屈才了。”
“段将军谬赞了。”
“你我既是兄弟,这么将军来将军去的,实在是生分,”段云归提议,“祁兄弟不妨还按之前的称呼,不过是将‘云兄’换做‘段兄’就是了。”
“这……”祁玄犹豫了一下。
“兄弟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祁玄这才开口道,“既是段兄吩咐,那祁玄,就斗胆继续喊段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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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玄在将军府与段云归相谈的时候,元昭宁也从陆宇的口中,得知了祁玄被段云归叫回去的事。
又见陆宇一脸担忧,不由得又问,“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陆宇犹豫了一下,“今日在席间,祁玄当众驯服一匹烈马……”
这件事刚刚已经由姚熊讲了一遍,他语气夸张,边说边比划。
元昭宁虽然没在席间,却也从姚熊的神态动作里,想象出了当时的情景。
这会儿见陆宇又提起来,便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妥?”
“我怀疑,段云归是故意想让祁玄露脸,”陆宇接着又道,“今日宴上宾客多是高官大将,我们跟着祁玄去赴宴,若只是以寻常商人的身份,能在末席作陪,就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但我们的位子不但不在后面,反而比一些三品大员的位置还要好。”
“落座时本就惹人注目,而后又因为驯马一事,成为席间众人关注的对象……”
“段云归此等用意,应该不单单是想让那些人都与我们做生意这样简单。”
这话说的有道理,元昭宁想了想,忽然问,“那么……他可有着重介绍过,祁郎的身份?”
陆宇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曾。”
庆功宴上如此优待一介商贾,却又并不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元昭宁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难怪。”她感慨道。
一旁的姚熊不解,眨了眨眼睛,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段云归不怀好意?”
说到这儿,也不等元昭宁开口,他自己先急了,“这可不妙!祁玄现在还被那段云归扣在将军府里呢!我们得去救他!”
说着就要往外冲。
“回来!”陆宇喝了一声。
姚熊顿住脚步,回头质问陆宇,“祁玄有危险,我们不救他吗?”
“谁告诉你,祁玄有危险了?”陆宇一脸无奈。
“不是、不是——”姚熊扭头看着元昭宁,等着她的回答。
元昭宁示意他们先坐下,等姚熊平静一些,才道,“段云归不在席间马上公布祁郎的身份,却又让祁郎大出风头,是想让那些人将注意力从祁郎的身份,转变到他这个人上面。”
“他不说,却又在散席以后单独将祁郎请回去,不是要对他不利,相反,他是想招揽祁郎,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