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把东西接过来,却没有看。
他一手握着那卷东西,一手仍抓着栏杆,甚至又往前贴了贴,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离她再近一些。
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去,忽然发现元昭宁一侧的脸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擦了一下。
他两只手都占着,抓着栏杆的手有些忙乱的一松,又伸出去,拿指尖摸了一下她的脸。
因着用的是左手,就有些不分轻重。
元昭宁只觉得脸上先是一热,又隐隐的一痛。
她下意识就向旁边躲了一下。
“这是怎么伤的?”祁玄的眉头皱起来,声音也冷下去,“可是姚午干的?”
白日里那情形,他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当时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被段云归押到了这里,若不是事发突然,他也未必会选择正面与姚午硬刚。
别的事情,他或许能沉得住气,但是对她不行。
元昭宁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时候才回想起来,当时陆宇拉她躲过冷箭,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碰到了哪里,留下了这么一点儿擦伤。
她后来因为急着来看祁玄,只匆匆换了一身衣服就出来了,倒是并没有关注太多。
这会儿见祁玄关切的样子,便笑了一声,“我刚刚过来的急,可能是被马车上的帘子打到了。”
祁玄稍稍松了一口气。
又道,“如今天也暖了,也确实该换一换帘子了。”
“好,明日就让他们换个新帘子,”元昭宁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她看着仍被祁玄握在手里的证据,催了他一声,“你先把这个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人寻个机会,送到段云归手上。”
祁玄大致翻了翻,就还给了元昭宁。
又叹了一口气,“这些证据虽然都是直指姚午的罪行,但段云归未必真的会看,若要给他,就不能私下里悄悄地给。”
元昭宁点了点头,“我会把事情闹大。”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祁玄连忙又道,“不论到时候闹出多大的事出来,你都别往前面去,也不用顾及我。”
元昭宁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同样叮嘱他,“你也别逞强,若是真的不行,就先低头。”
说完了正事,元昭宁忽然又想起她进来的时候听到祁玄说的话,好奇心一起,跟着就问,“祁郎还没有说,刚刚是哪位姑娘来了?”
祁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又不自觉挺直了身子,斟酌着词句开口,“她……叫段云归做阿兄,我没看她长什么样子。”
前半句说明实情,后半句立刻撇清关系,生怕多耽误一刻,惹她疑心。
元昭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失笑一声,“若是真有事,我还能不让祁郎说话不成?”
“我觉得没什么事可说——”祁玄态度坚定。
又握着栏杆,重新靠向她,不无遗憾地道,“可惜这大牢里的环境实在是不好,不然我真想让夫人多陪我一会儿……”
元昭宁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她也向前走了一步,挨着栏杆,“外面还没有人进来叫我呢,我再多留一会儿。”
听到这话,祁玄的眼睛一亮。
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到了这会儿,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边着急的怕外面会有人来叫元昭宁出去,一边想着说点儿什么好,憋了半天,突然说起一件事,“夫人知道吗,段云归之前差一点儿就能做驸马了。”
这句话刚说出来,他就懊悔地捂住额头。
他们夫妻之间说话,提段云归干什么……
然而话已经出口,元昭宁也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祁郎如何知道的?”
祁玄艰难的开口,“巡营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他因为一直捂着额头,视线都落在地上,所以并没有看到元昭宁此刻的表情。
元昭宁的神情似是有些落寞,但也只是一瞬。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又见祁玄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便伸出手去,拉过他的手。
她其实也有许多话想同他说,但也不知为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就是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说起。
她抓着他的手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碍眼起来,就好像那些栏杆啊墙壁啊灯烛啊……都在盯着她看,都在期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轻咳了一声,放开他的手,“时候不早了,我……”
祁玄下意识握回她的手,有些着急,“还没有人进来呢——”
这么一耽搁,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卫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夫人,时间到了。”
这下不得不走了。
当又剩下祁玄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的时候,他泄了气一样地往稻草席上一仰,拿手背盖着眼睛,一颗心“通通通”的跳成一团。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忽然又听到了脚步声。
他满含期待地起身等在栏杆边,又在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以后,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委屈祁兄弟了,在这里可还习惯?”段云归坐在牢房门外,关切地问他。
祁玄朝他抱了抱拳,“段兄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该是我问祁兄弟,”段云归笑了笑,“祁兄弟今日如此鲁莽,可是已经查清了帐,故意卖给我的破绽?”
“什么都瞒不过段兄。”
祁玄低头笑了笑,“段兄吩咐的事,我已办了,只是此事实在不方便在明面上汇报,我不得已惹了这么一场麻烦,还请段兄见谅。”
“无妨。”段云归一抬手,“如今这里没有外人,祁兄弟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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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玄向段云归汇报情况的时候,元昭宁也回了府。
她刚一进门,就看到祁二娘从里面迎了出来,跟着又看向她的身后。
一直到大门彻底关上,祁二娘期待的眼神才黯下去。
又还是问了一声,“阿玄……没和你一起回来?”
“没有,”元昭宁想了想,告诉她,“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今晚就不回来了。”
“我听说……”祁二娘看了她半晌,犹豫了一下,“阿玄为了你,当众打了护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