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祁玄还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仍在笑着同她说话。
“我和陆宇他们说好了，沿途不管到了哪里，都在显眼的位置处留个暗号，方便我们碰头。”
“等会儿进了城，我先把你放在医馆，然后在城里到处找一找暗号，若是他们也在那就更好啦，等大家汇合了，再一起去华都——”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不对劲，之前一直环住他脖子的手松了一下，背上的人也在往下栽。
他连忙牢牢稳住她，又转了身，双手扶着她。
“阿昭？”
元昭宁没有反应。
祁玄慌忙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滚烫。
他心中那个最坏的打算，终于成了真。
她跟着他，撑了这么久。
她撑不住了——
他想不了太多，匆匆将她抱起，朝着城门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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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干什么的？”
城门守卫乍一见一个好像逃荒来的人，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就往里面撞，一皱眉，上前把人拦下。
这一拦，就看见这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了。
守卫一脸防备地看着祁玄，“你——你们从哪儿来的？”
先前阳羡闹鼠疫，听说好多人都染病死了，他们临阳城虽然离着阳羡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当初也混进来过几个染了鼠疫的人。
要不是他们得了命令，立刻就给那几个人安排到了指定的地方，说不定整个临阳都完了。
这两个人，该不会又是从阳羡那边跑出来的吧？
恰在这时候，祁玄焦急开口，“我要去医馆——”
守卫乍一听到医馆两个字，头皮差点儿炸了，“医馆？！你别动！别动别动！”
又一迭声儿地叫其他的守卫，“快！快把人送过去！别碰他！让他们自己走！这人好像是得鼠疫了！”
这一嗓子，不光守卫们乱了，城门口准备进城的人，也都吓得慌忙往旁边一躲。
“不是鼠疫！”祁玄连忙解释，“是我娘子被老虎抓伤了——”
“老……老虎？”
最近城外那片林子里，倒的确曾有人见过老虎，也有人是被老虎扑伤，甚至命丧虎口的。
守卫想到这里，离着老远又仔细看了一眼，知道是虚惊一场，这才又简单问了几句，把人放了进去。
有一起进城的人，非常热情地给祁玄指了去医馆的路，又见他这样抱着辛苦，便将自己的小推车借给了他。
祁玄连声道谢，将元昭宁放在小推车上，一路推到了医馆。
这会儿医馆里面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前来抓药的，正在一旁等着。
祁玄一进去，立刻就有人跑出来，帮着他把元昭宁抬进了里面，小心的放好。
紧跟着，有大夫跟进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又让小学徒去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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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我娘子怎么样？”
祁玄见那大夫仍在给元昭宁号脉，又一直不说什么，心下紧张。
“这位夫人只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后面又发了炎，这才导致的发热，眼下还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我看这位夫人的身子有些弱，之前想必是受了许多苦，这几日需得好好调养一番。”
想到这些天在林子的光景，祁玄心中一沉，又连忙问，“敢问先生，这样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大夫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只不过……”
说到这儿，又有些欲言又止。
祁玄见状，连忙追问，“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你们是夫妻？”忽听那大夫又确认了一番。
“是。”
“之前可有过孩子？”
“没有。”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那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这位夫人身子耗损的太厉害，平日里大概也常常是忧思忧虑，如今再遭了这么一遭罪，恐怕往后这三年五载的，都很难有身孕了。”
祁玄满心都在想着大夫说的“忧思忧虑”、“耗损的太厉害”的话，至于大夫后面又说了什么，他甚至根本都没有听清楚。
他只是看着仍在昏迷的元昭宁，想……
她本该是享尽人间富贵的人，可自从嫁给了他，她甚至连过安稳日子，都成了奢望……
祁玄在这时候，忽然对自己起了质疑。
而想想他从开始一直到现在，功名利禄，片叶未沾——
他到底能不能……
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选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神色渐渐满是哀戚。
那大夫见他如此，只当他是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难过，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忽然就好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祁玄心中一动。
自怨自艾是最无用的表现。
他若要证明自己，要对得起阿昭对他的期许，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让糟糕的情绪主导一切，然后放任自己，甘愿堕入一事无成的旋涡。
往后还有大把的时光，他身边也还有和他歃血为盟的兄弟，他还有一部分兵马——
阿昭还曾为他举过古人例子，说胶鬲举于鱼盐，傅说举于版筑……
总能成功的。
更何况那个胡什么兆，不也是从一文不名开始，一个人努力挣出来的么！
正想着，忽听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他不解地看过去，就见一群官兵呼啦啦进了医馆，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你们就是刚进城的？”为首那官兵上上下下打量祁玄几眼。
祁玄不知何意，只点了点头，“正是。”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的呢？”
不等祁玄开口，官兵已经看到了躺着的元昭宁。
“看看，是不是她。”为首那人示意手下人过去。
“等一下！”
祁玄上前一步，挡在元昭宁身前，又朝着为首那人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官爷究竟有什么事？我娘子还病着，有什么话，问我就好。”
“不用问你，”那人拽过来一张画像，“是不是平威将军要找的人，一看便知！”
那张画像一展开，祁玄透过背面看过去，发现那画像仍是之前的那一张。
只是这一次画像上的人，比之从前，又更像元昭宁一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