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惊起了屋内的东西。
扑棱棱几只乌鸦冲出来,元昭宁一闪身避过去,仍是镇定地往里面走。
然后她看到了并排被放在床上的一堆“人”。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她急于确认一件事,也就顾不得太多。
她拿着在村外折下来的一根树枝,拨了拨最外侧的那个人。
在那人心脏的位置,她看到了白骨上的刻痕。
干脆狠辣,一下毙命。
她又接连看了几个,都在同样的位置,看到了相似的刻痕……
而且这些尸体都有被动过的痕迹,结合之前段云归在进城时候说过的话,她想,小棠村里的情况,段云归应该已经查过一遍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掩盖了他的行为。
唯一能说明的就是,他在隐瞒什么。
他甚至不怕日后有人来查,真的发现什么端倪。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元昭宁却知道,能下这样的手的,是胡兆。
而有着这样的处事风格的人,也的确只有胡兆。
想到这里,她顺着小棠村的路,又往下走了走。
没走多久,果然就看到了倒在路边的死尸。
遇害的手法,与小棠村村民一样。
看来胡兆应该是收到了阳羡传出去的消息,然后用这样狠辣的方式,阻断了鼠疫的继续传播。
但胡兆不是应该在长安么?
他怎么舍得从长安出来?
胡兆离开长安,段云归离开定康……
胡兆经过了小棠村,段云归也经过了小棠村……
不好!
想到这里,她翻身上马,飞快地纵马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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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解除了封锁,阳羡城门外再次排起了进城的长队。
元昭宁排在队尾,盘算着之后的安排。
阳羡是不能再留了,之后也不能按着原本的计划,从这里去华都。
若是绕道,便要避开定康和长安的势力范围,如此看来,陆路就行不通了。
但要改走水路,就得先南下,进入淮州,淮州靠海,到时候租几条船,走水路进华阳,虽然慢,但更稳妥。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畔有人同她说话,“姑娘,要喝水吗?”
离着城门口不远,有一处茶摊,平日里会有排队等得无聊的人在茶摊买一碗茶喝,茶摊的老板也会主动招揽些生意。
是以元昭宁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
只仍想着自己的事,又摆了摆手,示意不喝。
但那个声音却锲而不舍,仍是不紧不慢地问她,“姑娘,这水很甜,喝一点吧?”
她只得低头看下去,正准备开口拒绝,忽然见站在马前的人,有些眼熟。
那个人负手站在那里,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明是一身儒生的打扮,明明眉眼带笑,嘴角也微微上扬,但他就是散发着一股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元昭宁看着他,想着自己在怀朔镇上见过的人,突然,她的脸色猛地一变——
重生以后,她并不曾见过他,但这么久过去,那人在她身上种下的恐惧,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是胡兆!
胡兆看见她了!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大脑也一片空白。
她就只愣愣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笑容一点一点扩大,看着他走近她,伸手要来牵她的马。
“姑娘,闹了这么多日,也该回去了吧?”
记忆在这时候重叠,她仿佛回到城破那一天。
她乘的马车被人半路截下,赶车的太监连一声儿都没吭,就被钉穿在地上。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胡兆慢悠悠挑起车帘,漫不经心地朝她伸出手,连看都没看一眼周围的死尸。
他就只看着她,对她说,“公主,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吧?”
那时候她没得选,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带回宫,软禁起来。
像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雀儿。
往昔不堪回首。
她绝不能再落到胡兆的手中!
她趁着胡兆毫不设防,捏紧了缰绳,猛地一提——
同时又不忘将随身的一包药粉,冲着胡兆迎头抛下!
“咴——”
一声马嘶。
身。下的马扬起四蹄,直冲出去,带起尘土飞扬。
而在她身后,那些商队里的马听到这一声马嘶,也跟着“咴咴咴”的叫起来,一时之间,队伍就乱了。
也因此,阻隔了胡兆的视线。
元昭宁伏在马背上,时不时回头去看。
胡兆起初被那一包药粉弄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他就夺过一匹马,朝着她追过来。
“回来!”胡兆一边追,一边喊。
元昭宁听到这话,更是加快了催马的频率。
只听得耳边的风声越来越疾,两边的景物也在飞速的倒退,因为紧张,她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抖,手心出了汗,几乎要握不住缰绳。
她咬着牙,把缰绳在手上绕了几圈,这种时候,不能停,更不能慢,只能一直跑——
然而她的马上功夫并不如胡兆,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被急速缩进,她一边不断地催马,一边回头估测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距离还在缩短,并且越来越近。
如果照着这样的速度一直跑在官道上,很快她就会被胡兆追上。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她似乎听见了胡兆的声音,“公主,你跑不过我,何必苦苦挣扎呢?”
她不听,又单手握住缰绳,将马鞍上系着的水囊等物,一股脑儿的朝身后丢过去。
胡兆紧追不舍,那些丢过来的东西砸不到他,但却影响他的马,他只得控住缰绳,让马避开地上的那些东西。
如此一路追下来,距离倒是又被拉得远了一些。
但这仍不是个办法。
元昭宁心一横,一个用力调转马头,钻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这里已经距离阳羡很远了,她一路上都慌不择路,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进了林子,又被密密匝匝的树弄的晕头转向,只有继续一路横冲直撞,等到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她才趴在马背上,任由那匹马,慢慢停下来。
身后早已没有了胡兆的声音,应该是被她甩掉了。
就在她打算稍作休息,找条路出去的时候,她猛然听到,咫尺之间,传来一声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