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前晌高岳成被马连奎叫到了他的司令部。进屋时马连奎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一张破旧的地图,他是在担心乔堡那面的事情。按照时间推算,现在花公鸡和孟云成应该已经带人进了乔堡,顺利的话再过一个时辰事情差不多就办利落了。
“报告司令,高老板带到。”卫兵大声报告道。
“高老板来了?快请坐。” 马连奎回过神来对高岳成说道。
“谢谢马司令。”高岳成在卫兵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给高老板看茶。” 马连奎对卫兵吩咐了一声,然后对高岳成说道:“夜黑了的事情让您和夫人受惊了,还请您多多谅解。咋样?您头上的伤莫啥问题吧?”
“还好,是点皮外伤,无啥大碍。”高岳成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头上包扎的伤口说道。
“乔铁成囊个老鳖子真不是个东西。”马连奎叹了口气说道。
“多亏了马司令出手相救。” 高岳成神情冷峻地拱手说道。
“当时囊种情况俺也是情非得已。” 马连奎沉思了片刻说:“虽然说乔铁成这个人该杀,但是传出去对俺也非常不利。毕竟人们不知道真相,俺是百口难辩啊!而且说不准还要招来杀身之祸。”
乔铁成心狠手辣残暴无比,压根不会有人为了他而寻仇,再加上此次从口外回来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根本没什么势力,马连奎从心里就没把他当回事。他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给高岳成听的。
“您把乔铁成杀了,去除了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祸害,老百姓是会感念您的。”高岳成安慰道。
“就是,想囊么多做啥,为了高老板杀就杀球他了,能咋?”马连奎哈哈地笑了起来。
“马司令,旁的忙俺也帮不上,俺喀以出一部分钱来答谢一下您的救命之恩。”如果说昨天被掳掠来吴城时高岳成还是一肚子怨恨,那么今天他是心甘情愿想酬谢一下马连奎了。
马连奎把高岳成留在吴城原本就是为了从高岳成身上榨点油水,没想到昨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正好瞌睡给了个枕头。这下不但不用花心思敲诈钱财,连恶人也不用当了。
“高老板这么一说反倒弄得俺不好意思了。不过吴城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百姓生活不易。俺手下三百多口子人吃马喂的着实是个让人发愁的事情。俺这个人虽然是个土匪,也绑票吃大户,但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从来不祸害百姓,更不欺男霸女。”
“囊马司令是咋做开这个营生的?”高岳成只知道马连奎是吴城的土匪头子,以前在乔铁成手下混过,但是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
“俺家是离吴城十里地水眼沟村的。父母早早就没了,跟俺姐姐相依为命长大,十二岁的时候姐姐嫁人了,俺就来吴城投奔了舅舅。日本人来囊年俺十七岁,囊会盛行办联庄会,但是莫人敢出头,于是俺就当了联庄会的队长。后来日本人来吴城扫荡,联庄会办不下去了,正好乔铁成在乔堡扯旗抗日,俺就投奔了乔铁成,就这样当上了土匪。”
“这样吧!马司令,俺出上三百块钱,您看行不行?”高岳成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马连奎说道。
“这个……嗯……”马连奎哼唧半天没有表态。
“三百确实少了点,确实对不住马司令的威名。五百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生意也不好做,等生意好了,再给您拿上些。” 高岳成看着马连奎有些不满意,主动又加了二百块钱。
“钱这个东西多少是多?俺是想诚心实意地交高老板这个朋友。”马连奎掩饰着自己说道。
“囊就五百哇!不过这会儿俺身上只有骆驼票子。”高岳成看马连奎没有表示不同意见,大胆地说道。
“骆驼票子怕是不行,现在蒙疆政府倒台了,要花这些钱还得到大同找银行兑换成法币。有银元最好是银元。”马连奎此时好像换了人似的,不客气地说道。
“银元的话俺身上只有十几块。不行俺给您一张银票哇!”
“银票也不行,银票银行不给兑换,大同和洪州的地下钱庄俺们都不熟悉。毕竟和您们生意人不一样。”
“囊这样,俺给您立上个字据,三天之后要不您让人去城里去取,要不俺打发人给您送到吴城来。”
“啥字据不字据的,高老板的人品俺还信不过?三天之后您派人送过来就行了。”马连奎看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妥了,面带歉意地说道:“您坐的马车俺派出去做其它营生去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晌午俺设宴款待您和夫人,给您们压惊并带送行,后晌您再回城哇!”
中午的时候孟云成带着队伍回到了吴城。此役收获颇丰,乔铁成的家底被尽数清空,仅枪支弹药和粮草就拉回来八大车。乔铁成手下的人经过点验后,除在雁北籍中挑选出二十人带回来外,其余全部就地遣散。马连奎喜出望外,命令手下杀猪宰羊庆贺胜利,整个吴城镇喜气洋洋,呈现出一派空前喧嚣热闹的景象。
午饭过后高岳成和田嫒红坐着孙二狗的马车离开了吴城。田嫒红抱着高延和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帮子,两眼茫然地看着上坡上树木丛林一言不发。孙二狗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昨晚马连奎司令部后院发生的事情,所以也不敢过多言语。大家沉默无语地坐着马车朝前赶路,除了马蹄踏地发出的声响外,再无别的声音。
过了鹰嘴岩又绕过了一个山怀,居高临下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对面恒山脚下的洪州县城了。此去县城还有三十里,太阳落山前肯定可以进城了。高岳成的一路烦恼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前晌你也跟着囊些土匪去乔堡了?” 高岳成打破了沉寂,对着另一端车辕上坐着的孙二狗问道。
“哪是前晌去的,夜黑了半夜三更就让马连奎囊些土匪扎巴去了。非让俺赶着大车跟他们去乔堡,不去不行。” 孙二狗无可奈何地说道。
“还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要是在乔堡打腾起来,囊喀就危险了。”高岳成叹了口气说道。
“您是不知道,黑夜地好几百人悄悄地就去了乔堡,在乔堡的河滩和庄稼地里呆了一黑夜,把俺吓得连个盹也没敢打。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睁眼已经日出三竿了。一个匪兵过来照俺屁股上踢了一脚,然俺赶着大车进村给他们拉东西。俺这挂马车从大同出来时莫想着拉货,所以就莫拉边套。就一匹驾辕的枣红马拉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喀把介孩子累坏了。”孙二狗看着慢步行走的枣红马心疼地说道。
“灭了乔铁成,肥了马连奎,老百姓照样还是遭殃。这是啥世道。”高岳成感叹地说道。
“马连奎虽然不象乔铁成那么残暴,但土匪就是土匪,都是些乃刀货,没一个好东西。”孙二狗拉着车闸把小心翼翼地把马车赶到了山坡底下。
过了碾槽沟就是浑河河谷的平川了。土路两边的村庄开始多了起来,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孙二狗赶着马车带着高岳成和田嫒红朝洪州县城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