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队在牛头寨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启程上路了。装货时伙计们发现其他货物都在,唯独不见了黄芪王。几个看守库房的伙计都说没见有人进去。胡三爷闻讯后赶到,对身边的土匪喊道:“快去叫魏参谋长。”
胡三爷命令牛头寨众人满山寨的搜索。经过检查发现,有人在库房的后面挖开了个洞,盗走黄芪王盗。胡三爷查看了一番自言自语道:“难怪守寨门的弟兄说,莫有人出山寨。原来是从这儿跑的。”
“魏参谋长不在。被子都是凉的。”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兹个鳖子,跟了俺四五年了,莫想到竟是个这东西。俺对不起您们东家啊!” 胡三爷非常自责地说道。
“胡三爷不用难过。临行前俺们东家交代了,此番把黄芪王运往天津,原本是想让花公鸡等人断了念想。但是,如果遇到躲不过去的事情,必要时喀以舍弃黄芪王。因为说到底它也就只是棵药材,与驼队的安全相比,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李成威安慰道。
“花公鸡是跑了。这又激出了魏和尚。”胡三爷气愤地说。
“一个魏和尚也掀不起啥风浪来。”李成威安慰着胡三爷。
“三掌柜,您放心,从今儿起俺跟魏和尚恩断义绝。俺牛头寨兵强马壮,这会儿又有了骑兵。除非见不着他,只要见到,他魏和尚就是个死。”胡三爷掏出枪来朝天上连开了三枪。
驼队出发了。胡三爷不放心,带领十几个人一直将驼队送到十里外的赤泥泉。李成威等人与胡三爷告别后,带着驼队继续缓缓地在大山中前行。
中午时分驼队来到了大石岭。突然张易峰一扬手让驼队停了下来。他指着远处青石板上躺着的一个人,对身旁的李成威说:“你的眼神好,你给章们瞭瞭,囊个老汉像不像魏和尚?”
李成威用手遮住阳光远远地望去,两里地开外的一块青石板上躺着一个人,正裹着羊皮袄在那儿酣睡。旁边一匹大青马无拘无束自由地啃食着地上的草芽,气得咬着牙说道:“啥是不是,就是囊鳖子魏和尚”
“咋了?咋不走了?”王春林从驼队后面赶了上来。
“发现魏和尚了。”张易峰对王春林说。
“是不是?”王春林顺着张易峰指的方向望了一眼说:“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你个鳖子兹回往哪跑。”
王春林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棒子就要去,被李成威拦住。三人简单合计了一下,由李成威和王春林带领三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去抓魏和尚,张易峰和其他人留下看守驼队。
魏和尚盗走黄芪王后,怕牛头寨的人追赶一路上不敢停歇,一口气跑出了三十多里地才放心下来。来到大石岭后正值中午,艳阳高照,人困马乏。昨晚一宿没睡,此时一放松睡意上来了,而且一阵比一阵浓。他知道只要牛头寨的人不追赶,驼队行动缓慢,根本撵不上他。于是他找了块朝阳的大岩石,把羊皮袄铺好躺在上面睡着了。
魏和尚一睡就一个时辰过去了,等醒来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李成威和王春林等人上去就把他给捆起来了。王春林从马鞍那把装黄芪王的盒子抱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空的。
“黄芪王呢?你个鳖子给藏哪了?”王春林冲魏和尚问道。
“就是,咋是空的?”李成威等人也逼问道。
“盒子里的黄芪王是个假的,是用黄芪个节弥的。半路地俺打开看了一下,发现是个假的就顺手摱了。”魏和尚交代说。
“你个鳖子就哄人哇!摱了还留着个空盒子做啥?是不是想瞒天过海?”王春林厉声问道。
“路过有个桃花崖,摱那儿了。”魏和尚看上去非常诚恳地说道:“俺看兹个盒子做工精致,想着还值两个钱就莫舍得摱。”
李成威和王春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成威让几个伙计看着魏和尚,他和王春林商量着看怎么处理此事。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魏和尚跑了。原来魏和尚觉得李成威等人不会轻饶了他,趁人不备弄开了绳子撒开腿就跑。
李成威和王春林等人急忙追赶,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魏和尚停住了脚步,从怀里突然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小手枪来。众人上前把魏和尚围在了中间。
“俺就说兹个鳖子不老实吧?你看还留了一手。”王春林端着棒子对李成威说。
“甭过来啊!俺喀真开枪啊!”魏和尚把枪口对准了王春林。
“你个鳖子给爷打,怕的你?”王春林用木棒指向魏和尚。
“都不许动,放下枪!”不知从哪儿冒出四五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年轻人,端着枪把在场的人全都包围了起来。
北面斜叉的山沟里正在过队伍,人数不少,看上去有三十多人。这些人从穿着上既不像土匪,也不像日本人和蒙疆军。魏和尚一看把手里的枪扔在了地上,王春林等人也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木棒和绳子。
“你们是做甚的?”一个高个子当兵的端着枪问。
“俺们是洪州和盛恒药行的,他是牛头寨的。”李成威指着魏和尚说道。
“怪不得还拿把枪,原来是土匪。”高个子当兵的把地上的手枪捡起来插在腰间的皮带上。“说说吧?究竟是咋回事?”
“那鳖子偷了俺们的黄芪王。”王春林看几个当兵的并无恶意,于是大胆地说。
“甚黄芪王?”高个子当兵不解地问。
“就是一个大个的黄芪。”李成威在一旁解释道。
“东西呢?”高个子当兵厉声问道。
“是个假的黄芪王,俺看不大的用处,就给摱了。”魏和尚懦懦地回答道。
“是不是叫你个鳖子擡起来了,哄爷呢哇?”王春林有些不相信。
“一个这纲哄你做啥?不信俺跟你回桃花崖寻去。”魏和尚看上去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王班长,石排长让把这几个人带到南面的小树林里审一下。”一个战士跑过来对高个子当兵的说。
李成威、王春林和魏和尚等人都被带到了小树林。人被一个一个叫进去审,轮到王春林时他脑袋有些发蒙,稀里糊涂被人带到了一个身上挎着盒子枪的中年军人面前。
“报告石排长,人带过来了。”
中年军人挥手让当兵的走了。他端详了一下王春林突然说道:“吆吆咦!这事情闹的,俺还当敢是个谁们呢,原来是二妹夫。”
王春林从被带进树林的那一刻起,就以为要被枪毙了。所以,一直没敢抬头看。听到对面的军人叫他,抬头一看不禁热泪盈眶,惊喜地说道:“呀!原来是大姐夫。”
这个中年军人名叫石英,是中共洪州县委和抗日民主政府警卫营的侦察排长,刚带着部队到平舒县执行完任务回来。他和王春林是连襟,是田福林家的大女婿。当年水淹洪州城时,石英进城卖豆腐被洪水困在城里。等赶回家时,妻子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踪影。第二年唐庄来了八路军工作组帮助老百姓搞生产自救,结果遭遇了日军扫荡,石英一跺脚索性跟着八路军上了南山。
石英刚才审问李成威和魏和尚时已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所以就没再细问。他掏出一盒“八达岭”烟,取出一支递给了王春林,一边给他点着火一边问:“家里都好吧?”
“挺好!外父身体硬朗。小妹去年秋上也出嫁啦,嫁给了和盛恒药行的东家高岳成。” 王春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高兴地说道。
“噢!”石英沉思了片刻问:“你不干画匠了?”
“这年景不好干,去年还跑了阵子口外。这会儿不光是俺在药行,田守业也在药行,给记账呢!”
“闹好啦!起码全家人的生活有着落了。”
“五年了,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唐庄惨案发生后俺还去寻过您。破壁残垣的,囊叫一个凄惨,全村家家戴孝,有十几户都叫日本人杀绝户了。俺们都担心您,没想到您参加了八路军。”
“唉!人也死了,家也没了。剩下俺一个人,灶王爷绑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于是就当了八路军。”
“您不叼个空回去和老人见个面?老人喀是经常读念你呢!”
“你不醒的,做这纲营生不能牵连家人。好些人连名字都改了,俺光棍一人,就莫改名字。”
“囊有了事情咋个寻您呢?”
“县城西南面不是有个龙山吗?到龙山上寻俺。”
“龙山大了,阔哪寻你呢?”王春林疑惑不解地问。
“龙山大云寺有个宗昊大师,你去寻他就行。”石英交代给王春林一些细节。
王春林和石英见面的时间稍长了一些,李成威有些纳闷,但王春林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他们和张易峰汇合后,简单说了下情况,然后带着驼队翻越石头岭,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