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半,一辆美式吉普车和一辆道奇军用卡车来到了和盛恒药行。许文斌刚从吉普车上下来,早已等候在大门口的二掌柜段德海就笑着迎了过来,问候道:“来了,长官?”
“来了。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东家在上房等着你呢?”
许文斌从吉普车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段德海一看赶忙接过来,然后带着申仕文进了和盛恒药行。
高岳成和田嫒红都在东上房等候。简单寒暄过后,高岳成问,“共八个大木头箱子,不知道能不能放下?”
“放下了,是辆空车,专拉药行的货物。” 许文斌隔着窗户朝大门外望了一眼说道。
“那俺奏带着人装车去了。”段德海看着高岳成征询道。
“装去吧!操点心。”段德海应了一声,出去到大门外把几个在那儿等候的伙计喊进了院子里,开始往外抬木箱子。
田嫒红看外面开始装车了有些不放心地对许文斌问:“运货的司机可靠吧?”
“可靠,来之前俺把外面囊两辆车的司机都换成了警备旅的人了,也就他俩知道给药行运东西。”许文斌说完对田嫒红问道:“不是还有两个伙计一同去吗?俺给他们带了两身军装。至于你就不用换了,身份是俺们旅座的妻妹。一会儿你坐外面囊辆吉普车,囊两个伙计坐拉银元的卡车。”
“囊你坐啥车呢?”田嫒红一听许文斌的安排疑惑不解地问道。
“军火车队还有辆吉普车,是一辆电台车,一会儿章们和车队汇合后俺坐电台车就行了。”许文斌解释道。
卡车装好了。田嫒红带着一名伙计坐进了吉普车,许文斌和另一名伙计上了后面的卡车。两辆车开出了估衣街,然后右转出了北大关。过了大红桥没多远,一前一后停在了武库菜园路的路旁。
将近十点的时候,从塘沽运军火的车队开了过来。车队停下后,负责此次押运的二团一营三连的连长王富有,跑步过来给许文斌敬了个礼,然后把军用物资装运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汇报。
经过短暂的修整后,二十多辆军车重新编队出发。车队前面的三辆车和殿后的三辆车,分别为前卫排和后卫排,乘坐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一个排的士兵分散在每一辆军火卡车上。许文斌和田嫒红乘坐的两辆吉普车和运输银元的卡车插在车队的中部。
车队上了京津公路一路向北逶迤前行。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队到达北平。但是,车队没有进城,而是从朝阳门顺着城墙绕到了德胜门,之后沿着京张公路继续北行。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车队抵达了南口兵站。
南口村又称南口城,整个城呈不规则的长圆形,南北各开一个城门。南口自古就是军事交通重镇,所以村子虽然不大,但四周方圆数十里却住满了部队。兵站位于村北,里面有宿舍、食堂、仓库,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停车场。
坐在前面座椅上的伙计下去把后面的车门打开,田嫒红从吉普车上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整齐排放的卡车,对正朝她走过来的许文斌问道:“今儿不走了?”
“不走了,从南口这儿就进山了。这天马上就黑了,再走不安全,明儿早上再走。” 许文斌看了下西面和北面的大山说道。
“报告许处长,宿舍都安排好了。食堂得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开饭。”王富有连长走过来报告说。
“好的,安排好车队的警卫值守?”
“是!已经安排好了。整个停车场共安排了八个岗哨,晚上再增加几个暗哨。”
夜幕降临了。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吃过晚饭后车队的押运士兵和司机都早早地休息了。兵站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执勤的士兵的钢盔和一辆辆整齐停放的汽车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辉。
兵站南边围墙外面是一片收了秋的农田。将近九点的时候两个人影从南口村闪了出来,趁着夜色悄悄朝兵站走了过来。他们来到南边的围墙下面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在半人高的蒿草丛中隐藏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叫赵锡侯,另一个叫赵锡诚,两个人是堂兄弟,是察南涿鹿县人。哥哥赵锡侯将近四十岁,他自幼拜师学艺,成年后在天津做飞贼。他擅长轻功,独来独往,经常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夜盗富商巨贾,手段相当高明,出道二十多年从未失过手。弟弟赵锡诚三十出头,从小就是个地痞,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跑到怀戎县的老虎山投奔大土匪白耀武。白耀武和手下的土匪后来被日本人收编,成了驻防怀戎县的蒙疆军。光复以后被收编为怀戎县保警团。赵锡诚在保警团担任中队长,由于做土匪和蒙疆军时残酷迫害抗日军民,在当地民愤极大,所以跑到天津投奔了堂哥赵锡侯。
近段时间赵锡侯注意到和盛恒药行的二掌柜段德海频频与天津的几家钱庄接触。到和盛恒药行踩点时他发现段德海弄了八个结实的木箱子,正在往里面码放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元。药行里面有几名身强力壮的伙计下夜看守,情急之下难以下手。当他偷听高岳成和田嫒红的谈话时得知第二天有卡车要来运。于是当天夜里便偷了一辆小轿车,今天早上便和弟弟赵锡诚一起驾车来到了估衣街,然后跟随着申仕文和王春林乘坐的军车来到了武库菜园路。
“皱大的阵势,看来除了银元,一定还有其它价值连城的宝物。”赵锡诚估摸着这是要往北平运送,他想看看等到了北平会把货卸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再找机会下手。没想到车队没进北平城,而是直接上了京张公路。赵锡侯和赵锡诚一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跟着车队来到了南口。
月亮隐进了云彩之中,夜色顿时变得黑暗了起来,赵锡侯留下赵锡诚在围墙外接应,他一个人站起身来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运了一口气猫着腰几个箭步之后腾空而起翻到了围墙顶上。他朝兵站里面打量了一下,然后轻轻地从围墙上跳了院子里。他蹑手蹑脚地躲过执勤士兵,最后在卡车的间隙中找到了在和盛恒药行门口出现过的卡车。
赵锡侯踩住卡车的轱辘蹑手蹑脚翻身上了车厢。他想解开苫布把木箱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何物,怎奈车上的苫布捆绑的太严实了。赵锡侯撩起裤腿抽出一把匕首,正要割车箱上的苫布,忽然一道手电光照射了过来。“什么人?”,接着就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赵锡侯平素偷的全是大户人家,还是第一次偷军车上的东西,他只注意到了兵站大院里执勤的哨兵,没想到还埋伏了暗哨。他心里一慌纵身从卡车上跳了下去,不顾一切地朝南边的围墙跑去,刚上到了围墙顶上,只听一声枪响,头朝下栽倒了围墙外面。围墙外面的赵锡诚急忙把赵锡侯抱了起来,子弹正中后心,赵锡侯已经当场毙命。十几个士兵打着手电冲出兵站大门,赵锡诚见状狠下心来,放下死去的赵锡侯,一个人狼狈逃去。
士兵把死去的赵锡侯拖进了兵站大门口。许文斌吩咐三连长王富有把兵站的军医叫了过来。军医打着手电进行了检查,人已经死了。
“先拖到外面找个不碍事的地势用破席子盖上,明儿早上弄到村东小河边的树林里埋了。” 许文斌对王富有命令道。
“是!”王富有带着几个人把赵锡侯的尸体拖了出去。
许文斌问过开枪的士兵,觉着今晚的事情出得有些蹊跷,可是人已经死了,啥情况都弄不清楚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护送和盛恒药行货物。现在这批货物已经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还不得而知。他命令士兵加强对车队的看守。
刚才枪声一响,田嫒红也被惊醒了。她从窗户那儿朝外望了望,好像是兵站的大门那面出了什么事情。院子里的执勤士兵持枪守卫在汽车旁,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田嫒红心中暗想:“只要运货的卡车不出啥事情就行。如果有事情的话许文斌一定会过来叫她的。”
夜晚很快恢复了宁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早上吃饭时田嫒红问许文斌,“夜黑了咋啦?俺听见院子南面响了一声枪。”
“莫事儿,一个小毛贼想进兵站偷东西,让哨兵发现开了一枪。” 许文斌怕吓着田嫒红故作轻松地说道
“逮住了吗?”
“死球了。”
“偷个东西也不至于把介打死哇!”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一枪打在哪了?甭瞎思谋了,抓紧吃,吃完了好赶路。”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汽车全都发动了起来,院子里四处都是马达鸣响的声音和排气管冒出的白色蒸汽。在一位手持红绿小旗子的士兵引导下,汽车一辆接一辆驶出了兵站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