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战事刚告结束没多久,东野百万大军便以排山倒海之势越过了山海关,与华北军区部队一起,将平津周边的六十多万国民党军队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一场国共双方空前的大决战即将在华北大地上打响了。在战争乌云的笼罩下,天津城里不论富贵贫穷人人自危,都在想办法逃离这座将要成为刀兵之地的城市。
“这仗说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听说东北进关的解放军都到了玉田、宝坻一带了。而且王春林从安国回来说,从白洋淀到大清河一路上也尽是解放军了。章们咋办?药行还有皱多的伙计和药工呢?实在不行把人遣散了,把药行撤回洪州哇!”上午田嫒红去加工厂给王春林送完棉衣回来忧心忡忡地对高岳成说道。
“唉!皱大的药行哪能说散一下就散了呢!再说,洪州的驼队还莫来,而且药行还有几批货莫往国外发走。”
“走不走,啥时候走,大伙儿都等您拿主意呢!”
“好,俺再思谋思谋。”
叮铃铃……放在堂屋的电话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田嫒红听到后赶忙从屋里出去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是于薇打过来的,接完电话后田嫒红回到屋里对高岳成说道:“俺得马上出去一下,于薇约俺去趟中心公园。”
“大冷的天去公园做啥,你咋莫让她来家里?。”高岳成看着正在系围脖的田嫒红疑惑不解地问道。
“她从报社打的电话,说有点急事,电话里不方便说,见面聊完还马上要回报社。” 田嫒红着急忙慌地说道。
“囊就注意点安全,外头乱哄哄的。”高岳成不放心地叮嘱道。
“昂!知道了。”田嫒红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出门走了。
田嫒红离开和盛恒药行没一会儿,广州客商王俊毅头戴礼帽,身上穿着一件带毛领的灰色呢子大衣,来到了和盛恒药行。
“高先生,我明天就要离开天津了。”王俊毅便急切而又兴奋地对高岳成说道。
“皱快呢?前几天不是说船票不好买吗?” 高岳成招呼王俊毅坐下后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不好买,没买到广州,只买到了上海,就这还是托人花高价买到的呢!不走怎么的,先到了上海再说吧!” 王俊毅庆幸地笑了笑说道。
“囊好!黑了俺给您践行,章们还到天盛号饭庄……”
“不用了,特殊时期,一切都免了吧!” 王俊毅打断高岳成的话说道:“相处几十年了,践不践行章们的感情都在。另外,我还得抓紧收拾一下行装。唉!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亏得几月前我把太太提前送回了广州,要不然一家人一起走可就麻烦了。”
“您走了,您的房产和车子咋办?”高岳成关心地问道。
“车子头几天就卖了。房子没办法,带又带不走,一时半会也没法出手,只能暂时锁了,等战争结束了以后再说吧!不过到那时候在与不在还两说呢!也许都成了废墟了。” 王俊毅无可奈何地说道。
“走之前有啥需要帮忙的您就吭声。”高岳成带着几分不舍说道。
“好的,谢谢高先生。我此次来就是跟您辞行的。” 王俊毅说到这儿问道:“对了,高先生,您有什么打算?”
“俺守家带地好说,不比您们从北方到南方。实在不行俺就把药行关了回洪州。”
“是呀!您看现在的天津有权有势的争相往过国外跑,就连老百姓都准备回乡下避难了。毕竟战事一起,枪炮无情呀!不管怎么样,您还是要早做打算呀!
“好的,谢谢王俊毅先生。”
高岳成正和王俊毅在屋子里说着话,石迎春拿了一封电报进来了,说道:“东家,电报,电报局刚派人送来的。”
“谁们发过来的。” 高岳成一边接电报一边问道。
“香港的宋天琪先生。”
石迎春不认识字,是刚才送电报的人告诉她的。宋天琪获悉平津一带战事危急,特地邀请高岳成一家人去香港暂避。
“到底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弟兄了,患难见真情啊!”高岳成看完电报后摘下老花镜感慨地说道。
“是呀!宋天琪先生说得没错,几百万军队云集平津,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战,希望您三思啊!” 王俊毅接过高岳成手里的电报,大概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劝说道。
其实这段时间高岳成也一直在考虑和盛恒药行的去留问题,这不只是他一家人的安全问题,而是关系到天津药行数十口子人的安全和生计问题。前一段时间,天津的形势只是朝着战争的边沿演变,但是还没有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所以他始终没有拿定主意。现在看来确实已经到了痛下决心的时候了。王俊毅走后,高岳成一个人考虑了良久,把药行里里外外的事情反复思索了好几遍,最后让人把段德海叫了过来。
“东家,有事叫俺?” 段德海进屋后恭敬地问道。
“德海,坐。有个事情俺思谋了好几天了,想跟你好好地合计合计。”高岳成若有所思地说道。
“嘛事?东家。” 段德海侧身坐在炕沿上看着高岳成说道。
“天津就要打大仗了,药行的生意很快也做不成了。章们药行有药工和伙计五十多人,其中将三十多人是洪州的。为了大伙儿的安全考虑,俺决意把人员遣散了,等打完了仗视情况再说吧!”高岳成心情沉重地说道。
“是呀!东家,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了,接下来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其实介段时间药行的伙计和药工也经常问俺,打起仗来药行嫩么办。俺怕人心一下乱了一直安抚着,也奏没敢跟您提介个事儿。”说到这儿段德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反正要打仗了,药行关了也好,您和夫人正好可以回洪州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要不然你和石迎春也跟着俺们一起回洪州吧!洪州这会儿已经是解放区了。看这个样子国民党打不过共产党,天津迟早也会成为共产党的天下,等打完了仗章们再一起回来。到时候章们重打锣鼓另开张,你还给章们做二掌柜。”高岳成看着为他操持了几十年药行生意的段德海不舍地说道。
听了高岳成的一番话,段德海的心情非常难过。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俺们就不去了。人都走了咋行,介么大个药行总得有人招呼”。
“自古以后,天津还莫象现在这样面临皱大的阵仗。你要不回去和石迎春商量一下,回头章们再说。”
“谢谢东家,不用了,介事情俺和迎春已经嗦好了。俺们介辈子一直生活在天津,孩子们也在天津,奏留在介咊儿听天由命吧!”
高岳成见段德海铁了心要留下来,也不便做更多地勉强。他对段德海吩咐道:“囊你回头把大家的工钱算一下,全给结清了。另外,每个人给十块白洋的遣散费,河北、山东近一点地方的伙计和药工让他们早些回去吧!洪州的药工和伙计愿意早走的就早走,愿意跟俺们一起走的就再等上几天。”
“好的,东家,俺介几天抓紧办。”
“洪州驼队还得几天到?”
“没啥特殊的情况下,再有个四五天差不多就到了。”
“好的,到时候把洪州运来的黄芪都给你留下,另外把安国采购回来的中草药也留一部分,剩下的让驼队运回洪州。俺们走后你把药店经营好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还有就是院子里的房子也喀以租出去,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两个黄芪加工厂给卖了。”
“东家,您就不用考虑俺们一家人的生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是现在铁路肯定走不了了,东家您也只能受累跟着驼队一起走了。回头俺想办法给您弄辆马车。俺别的倒不担心,只是怕您路途遥远,千里跋涉,身体会受不了,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莫事的,都是受过苦的人。现在除了两条腿不方便动弹,整个人还算是硬朗。这些日子走还可以,如果过些时大雪封山,囊就莫法走了。哦!对了,黄芪加工厂里还有一些药工的家眷,你弄马车的时候多弄上几挂,记住要带暖棚的。另外还有不少的行李要运,估计咋也得八九辆马车。”
“东家,一两辆好办,多了怕就不好弄了。介节骨眼上怕没有人愿意往外租马车了,更何况那么远路。除非连牲口带马车一起买下来。”
“好,囊就去买就吧!多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去定做几辆,多花些银子钱无所谓。等驼队到了大家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的,东家,介事儿是大事儿,而且费工夫,俺介就上街去办。”
“好吧!你先去忙吧!”
高岳成把和盛恒药行撤离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后,心里才彻底踏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