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沟古称军都陉,位于燕山与太行山的交汇处,是太行八陉之一。关沟因关城林立而得名,长约四十里的深山峡谷中,由南至北依次设置有南口关、居庸关、上关、水关、八达岭关城、岔道城。因此,关沟自古就是京师通往塞外的咽喉和战略要地。
进山了。车队沿着砂石公路蜿蜒前行,轰鸣的马达声在山谷中肆意弥漫和回荡着。温榆河的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粼粼的光辉静静地向山外流去。两侧的山岭上一片枯黄,落了叶子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只有昂首挺立的松树伸展着苍劲的枝干,为枯萎的冬日增添一抹墨绿。山里的气温比平原地带明显低了许多,一股寒风从驾驶室车门的间隙中吹了进来,坐在副驾座椅上伙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冷了吧?”佩戴上士军衔的卡车司机赵德禄一边手握方向盘开着车,一边对旁边的伙计问道。
“还好,就是路过背阴的地方感觉有点冷。”伙计回答道。
“高夫人,后排座椅的侧面俺塞了一条旧军毯,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披在身上。”赵德禄对后排的田嫒红说道。
“这会儿不用,等冷得受不了再说哇!”田嫒红抬头对赵德禄说道。
“已经过了霜降了,马上就要大雪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赵德禄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经过昨天一天的接触,田嫒红和赵德禄熟络了许多。但是赵德禄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对长官的事情不能做太多的过问。赵德禄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却是有着十几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抗战前赵德禄就在天津的一家工厂开车,日本人来后工厂倒闭了,为了生计他只好进治安军当了司机。光复后治安军被警备旅收编,赵德禄因此成了警备旅的司机。赵德禄为人诚实,办事牢靠,所以在警备旅的车队里备受长官重用。
“山涧咋耨多破烂的汽车?足有十几辆了。”田嫒红隔着车窗望着山谷下的一辆汽车残骸说道。
“高夫人头一次走这条路吧?”
“坐火车走过,不过都是半夜。”
“这条路以前顺着河边的山谷走,每逢发大水路就断了。五年前日本人征集民工开山凿路,在半山腰上修建了现在这条盘山公路。山涧里的那些汽车残骸,有些是早年军阀混战时期打仗炸毁的晋绥军、奉军的汽车,也有些抗战时炸毁的日军汽车,比较完整的是去年以来从山上不小心坠落山崖的国军汽车。”
“看来开车喀是个非常危险的营生啊!”田嫒红感叹道。
“现在这种天气不怕,虽然山路崎岖路窄弯多,但是只要跟住前车慢慢开就行了。再过些日子下了大雪,这路就彻底不能走了。”赵德禄换了下档位说道。
东西两侧巍峨的山脊上开始出现断断续续蜿蜒曲折的破旧城墙和烽火台。田嫒红望着车窗外问道:“囊就是长城哇?”
“对,到居庸关了。”赵德禄用眼神朝山头上扫了一眼说道。
居庸关长城是万里长城上著名的军事古关之一,自古以来就是守土戍边的雄关险隘。居庸关关城所在的峡谷关沟,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南北两关犹如巨人伸出的双臂,蜿蜿蜒蜒、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在东边的翠屏山和西边的金柜山的峰巅上汇合,成为一个封闭的圆圈。有碑云:居庸关东连古北、辽海,西接上谷、云中,南通京师,北枕永宁,为京师之北门,乃天下第一关也。
车队浩浩荡荡进了南关城门,在一名手持红绿旗士兵的引导下,在一座名为云台的过街塔周边的空地停了下来。这座云台是元代喇嘛塔的基座,由大理石砌筑,上面有许多精美的雕刻。台子正中南北方向辟有一卷洞,形状如半个八角形,车马可在门洞内通行。
“不走了?”田嫒红对赵德禄问道。
“不走了。卡车载货太多,一路上爬坡不断水温太高了,在这儿修整一下让卡车降降温。正好旁边就是河,水箱缺水的可以补充一下水,要不然一会儿往八达岭上爬会很麻烦。”
“哦!”田嫒红打开门下了车。
居庸关关城虽然不大,但却有许多古建筑,有表忠祠、户曹行署、庖厩厅、文移厅、叠翠书馆、丰裕仓、圆仓、半山亭、戏台、城隍庙、土地庙、山神庙等。不过这些建筑只有个别的保存完好,其余大多为断壁残垣。关城内还建了许多低矮的民房,住着数十户山民,另外还驻扎着国军十六军九十四师的一个团。
“俺去到河边打点水,您没事可以在附近转转,”赵德禄拿着一个帆布水桶过来对田嫒红说道。
“好的,您忙您的。”田嫒红客气地对赵德禄说道。
赵德禄刚离开,许文斌便走了过来,对田嫒红问候道:“坐了皱长时间车累坏了吧?”
“不累。”王春林微笑了一下说道。
“等爬上了八达岭,到了康庄兵站章们再吃晌午饭。”许文斌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大山说道。
“这山一座连一座的,多会儿才能翻过去?”
“人常说四十里关沟,这才走了还不到一半呢!”
“俺感觉走了很长时间了。”
“囊是因为路不好走,车开的慢。”
一个上尉军官走了过来,对许文斌敬了个礼,说道:“报告长官,我是十六军九十四师二团一营营附,我们营长有请。”
“俺不是派车队队长王富有上尉去办通关手续了吗?”申仕文看着眼前的军官问道。
“是的,手续已经办完。听王富有上尉说,天津警备旅参谋处长许处长,还有张宗瀚将军的妻妹随车队同行,所以我们营长特请您们去营部喝茶。”上尉军官毕恭毕敬地说道。
“囊好!先谢谢你们营长了。”申仕文扭头对田嫒红说道:“一起去吧?”
“不了,俺就不去了。”田嫒红推辞道。
“囊好吧!这儿风景挺好,你在这儿转转,章们一会儿就走。”许文斌说完跟着上尉军官走了。
田嫒红安排两个伙计把装载银元的卡车仔细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拉开车门上了吉普车。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令人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咣当”一声,田嫒红被惊醒了。原来是赵德禄把吉普车的发动机盖子掀开了。他站在保险杠上小心翼翼地把水箱盖子拧了下来,一股蒸汽瞬间喷发了出来。伙计把地上的盛满了水的帆布桶拎起来递给了赵德禄。他看水箱的进水口不怎么冒气了,一手拎着桶把,另一只手托着桶底把水慢慢地倒进了水箱里。
车队又要出发了。赵德禄把车发动着等了半天不见车队动弹。“我到前面去看一下。”他说了一声把火熄了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车下有十几个士兵忙碌着在搬运东西。“难到还要装运啥东西吗?”田嫒红看了一眼车外没有太当回事情。
过了很长时间,赵德禄才回到了车里。“咋皱半天?又装啥东西了吗?”田嫒红疑惑不解地问道。
“有一辆车怎么都发动不起来了,用摇把摇半天也打不着火。没办法,只能把货卸下来分散转到其他车上去。”赵德禄发动着了车,一边等候发车指令一边说道。
“囊车坏在这儿了咋办呢?”田嫒红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让居庸关驻军想办法通知南口兵站,或者派人上来修,或者把车拖回去。正好兵站和车队都是一个系统的,都归北平的第五补给区司令部管。”赵德禄说着话松离合踩油门把车开动了起来。
车队驶离了居庸关。右边的山脊上长城上的烽火台一座又一座朝后隐去。虽然历经岁月的雨雪风霜只剩下了一截截土墙和一个个土墩,但是那份沧桑,那份执拗和那份坚守,让田嫒红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