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翰家里有三个警卫和一个勤务兵。田嫒红以前来过几次,和警卫们都比较熟悉。她摁了一下门口的电铃,一个值班警卫从里面把大门一侧的小门打开,问道:“高夫人好,来找将军夫人吗?”
“是的。”田嫒红带着斋藤美月进了小门,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问问:“张将军在吗?”
“张将军回来一会儿又出去了。”值班警卫把小门关住,转过身来说道。
王杏花听见院子里有人来了,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台阶上笑着说道:“高夫人,您咋有空过来了。”
“过来看看您。”田嫒红笑着打着招呼,带着斋藤美月随王杏花进了客厅。
“勤务兵,上茶。”王杏花对勤务兵吩咐了一声,然后对斋藤美月问道:“这位姑娘是……”
“斋藤美月。”田嫒红介绍道。
“日本人?”王杏花纳闷地问道。
“哦!是日本人,他父亲是斋藤先生,俺们和盛恒药行的老客户。”田嫒红解释道。
“将军夫人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斋藤美月毕恭毕敬地给王杏花鞠了一个躬。
“呀呀咦!这日本女子,中国话说得真好呢!”
“人介就天津生的。”田嫒红在一旁解释道。
“天津生的?”王杏花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是的,夫人,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天津,三年前才回到日本。”
“看这姑娘长得,真喜人。快,坐,您们二位都坐。” 王杏花招呼田嫒红和斋藤美月在沙发上坐下。
“兹几天在家做啥呢?”田嫒红随意问道。
“能做啥?呆着呗!”这时候勤务兵把茶水斟好端了过来,王杏花对田嫒红和斋藤美月说道:“请用茶哇!”
田嫒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看了一眼王杏花的肚子问道:“有四个月了吧?”
“有了,四个月零几天。”王杏花摸了下腹部说道。
“反应大吗?”
“莫啥太大的反应。”
“头一胎喀要注意呢!”
田嫒红跟王杏花聊了一会儿怀孕的事情,然后问道:“张将军兹一段程子挺忙的吧?”
“他馕纲就是个忙人,晌午回来刚吃完饭,申副官就来电话了,放下饭碗就急匆匆地去旅部了。”王杏花嗔怪道。
“囊黑了一般啥时候回来?”田嫒红听罢不免有些失望,接着问。
“囊莫准头,有时候早,有时候回来就半夜三更了。咋了?寻宗翰有事情?”王杏花关心地问道。
“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一下张宗翰将军。”田嫒红欲言又止。
“啥事情?章们是好姊妹,有啥事情您就说哇!”王杏花满面真诚地望着田嫒红说道。
“二掌柜的大儿子叫警察抓走了,关到小西关监狱了。”
“二掌柜的儿子?不是在码头上做工吗?啥时候给抓走的?”
“半前晌给抓走的,说是共产党组织码头上的工人罢工。”田嫒红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跟王杏花说了一遍。
“囊顶事呢!一会儿给宗翰打个电话,叫他跟警察局说一下就行了。” 王杏花听完后对田嫒红说道。
“甭了,打电话怕说不清楚,要不俺到旅部去寻他一遭,您说方不方便?”
“囊有啥不方便的,反正又莫几步地。去了说完倒回来了。” 王杏花说着把勤务兵喊了过来,吩咐道:“你带她们去趟旅部,去些寻一下旅长。”
“是!夫人。不过这位姐姐不行。”勤务兵指着斋藤美月郑重其事地说道,“她是日本人,外国人进不了军营。”
田嫒红听罢对斋藤美月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在这儿待会,陪将军夫人说说话,俺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吧!高大妈。我在这儿跟将军夫人说说话,您抓紧去吧!”斋藤美月心中窃喜,但又不敢流露出来,于是便点着头对田嫒红说道。
田嫒红跟着勤务兵去了警备旅。斋藤美月心想真是上天眷顾,刚来天津就赶上和盛恒药行出了事情,使得她得以顺利进入将军府。而现在又顺便得到了一个和将军夫人单独接触的机会。她看王杏花虽然贵为将军夫人,却不像是很有见识的人,而且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介意,心里便完全踏实了起来。对付这样的中年女人,她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吃糖吧?美国糖果,还有巧克力,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俺吃着一股中药味。” 王杏花从茶几上的糖盒子里抓了一把糖果放在斋藤美月的面前。
“谢谢夫人。”斋藤美月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了嘴里。她环顾了一下客厅的陈设,面带微笑地说道:“夫人,您家布置得可真好,纯粹的欧洲风格,很有西方贵族风范。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就好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样。”
“啥贵族风范,不就是个家嘛!无非是比老百姓的房子宽展点,玻璃窗户多点,灯泡子多点。再说回来,房子太大了也不好,显得空落落的,俺不是太喜欢。”
“这么大的花园洋房得不少钱吧?”
“哦!莫花啥钱。这幢房子是国民政府没收的敌伪资产,听说以前是一个洋买办的财产。光复后俺跟上老张从绥远来天津一直在军营里住,后来杜建时市长听说后就把这座房子分给了俺们。”
“警备旅是地方部队,和其他部队不一样。天津地界上治安全指望他们呢!不过,该咋说,杜建时市长也确实挺体恤下属的。”
“那可真是幸运啊!”
“只能说赶得机会好,要是放在现在就不可能了。”
“夫人,您家里养这么多花呀!”斋藤美月看着窗台上摆放了很多花盆故作好奇地问道。
“哦!这才七八盆。楼上还有三十几盆呢!”
“瞧那盆富贵竹,翠绿翠绿的,长得多好看。”斋藤美月指着一个椭圆形瓷盆里栽种的富贵竹说道。
“那是去年年前在大园的花市买的,还有囊几盆,迎春、海棠、绣球……都是一块买的。俺一个人在家莫啥事干,就侍弄侍弄花草。”
斋藤美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杏花拉呱着,然后故作感叹地说道:“其实俺这条命还是张宗翰将军救得呢!”
“是吗?俺咋莫听老张说过?”王杏花纳闷地问。
“三年前我还在天津松岛日本高等女学校上高中,因为抗拒日侨遣返被抓进了小西关监狱,我的舅舅雨宫巽来找过张将军。”
“你别说,我对你舅舅还真的有点印象,个子挺高,人长得挺瘦的,文质彬彬的样子。”
“对,夫人,您说得非常对。”
王杏花家里基本没怎么来过日本人,所以对斋藤美月说的雨宫巽记忆比较深刻。
“你舅舅也回日本了吧?”
“是的,当时我舅舅在天津日本官兵善后联络部工作,所以比我们晚回去半年。”
“你舅舅那个人很不错,当时给我们带了很多礼物,还送给了我们一颗黄芪王。”
“对,夫人,那棵黄芪王原本是和盛恒药行的。”
“是的,俺这个人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和盛恒药行的东家高岳成和夫人田嫒红。得知黄芪王原来是和盛恒药行的镇店之宝后,就把它还给回去了。高岳成不仅人品好,医术也非常高,治好了俺的头疼病不说,连俺多少年怀不上孩子的毛病也治好了。”
王杏花的一番话令斋藤美月感到意外的惊喜,她本想先和王杏花拉上关系,然后再慢慢地套取黄芪王的信息,没想到王杏花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说出了黄芪王的下落,而且这个宝贝不在别处,就在她刚刚住进的和盛恒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