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早已习惯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木然绝望，像是垂死般的眼神。
突然之间，不易察觉的，增添了抹极力想要挣脱出既定命运的颜色。
袁笙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他尽量想让自己听上去自然一点，平稳一点，不让人发现他其实已经紧张到了快要夺门而出！
而他一改平日的胆怯软弱，他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面前的女生和周围人群全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以为袁笙这种人，不管做过没做过谣言中的事，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公开为自己辩解。
因为就算今天的事是误会，但这样的人身上不会没几件龌龊事。
他怕这件事牵扯出其他更劲爆的事情，所以一定会选择大事化小。
反正他身上也不止这一件谣言，再多添一件威胁或是恐吓又有什么关系？
可袁笙今天的行为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不仅不怕丑事败露，甚至主动地将这件事从黑暗的角落里挖出来，置于所有想要看好戏的人面前。
袁笙忽略来自四周的鄙夷眼神，步步紧逼：“时间、地点、前因后果，请你全都说清楚。如果有我发的短信，打电话的录音，写的信件，也请你一并拿出来。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污蔑我？”
女生站在袁笙面前，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涨红了一张脸。
她咬着下嘴唇，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落下。
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在指责袁笙不仅威胁对方，现在竟然以这种事根本没可能留下证据，以此来辩解，心机真是重。
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质疑，认为袁笙的话还算有理，听上去也挺理直气壮，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冤枉自己没做过的事。
袁笙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心里不免发虚。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沈珏，发现他对自己轻轻地点了下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这才让他稍稍安定了一些。
见有人开始站在袁笙这边，女生咬了咬牙，仿佛是在下定决心说出真相。
她抹着眼泪对着袁笙啜泣道：“那天、那天你明明说……如果我肯脱、脱光了给你当模特……你就给我很多很多……钱。”
女生这话一出口，整个多功能厅开始喧哗起来。
女生捂着脸，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委屈地哭出了声，她的同伴看不过去把她带到一边安抚。
“这件事太严重了必须要告诉老师！”
“是啊，没想到这种人竟然能进我们学校念书！”
“太恶心了！”
……
群情激昂。
袁笙百口莫辩。
而他的沉默似乎已经间接表明了这件事的真相与否。
因为他会素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没事就拿着素描本在学校里晃荡。
因为他家很有钱，出钱请人当自己的模特听上去可能性很大。
因为女生哭得那么伤心，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她干嘛非得牺牲自己的清白来陷害袁笙这样的人呢！
所以，袁笙有罪。
刚才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一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脸颊青白一片。
他轻轻地闭了下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阿袁，等一下——”
在袁笙打算转身离开前，沈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沈珏勾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袁笙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或者他所做的事能否替自己洗刷冤情。
可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在乎上述种种，他想要离开不是因为难堪，而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但如果沈珏想为自己要一个清白无辜，他没有理由先放弃。
所以袁笙任由沈珏拉着自己重新来到哭成了个泪人的女生面前。
有人想上前劝沈珏别再掺和这件事，万一他帮错了人，自己的名誉也得受损。
沈珏没理。
“沈珏，你可是学生会会长，怎么能帮这种人呢？”
女生的朋友们对沈珏还算客气，希望他别再执迷不悟，非要帮一个在三中的名声早就比臭水沟还要臭的人。
沈珏冷笑：“正因为我是这届学生会会长，所以才不想让一个清白的人被冤枉！”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呢？”
“我不知道。”
袁笙看向沈珏。
沈珏没回看他，而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阿袁有没有威胁过你，也没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在众人的嘘声一片中，他突然话音一转，“但我不知道不代表警察不知道。”
“警察？”袁笙嘀咕。
“是啊！威胁？性骚扰？你们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吗？如果阿袁真的这么做了，他不仅会被开除学籍，还会被关进‘少管所’！你知道他得在里面呆多久吗？”
女生靠在朋友怀里，一脸无助地摇头。
“而诬陷他人，并且肆意散播恶意谣言，造成一定范围的影响……也同样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刚才还算一身正气，公正无私的学生会会长在提到袁笙可能会遭受的惩罚后，怒意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攀升，言语里早已失了偏颇。
听沈珏语气里的意思，已经认定袁笙是被人诬陷的。
“毕竟有关于女孩子的名声，报警……不大好吧？”女生的同伴开始担忧。
沈珏厉声反驳：“难道阿袁的名声就可以被随意践踏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三中有谁不知道？”
“是啊，三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请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一致认为阿袁是个变态的呢？”
“是不是从传出他威胁逼迫女生脱衣服开始呢？”沈珏眼神冷冽地看向已经停止了哭泣低垂着视线的受害女生。
三中的人第一次听到袁笙的名字，就是从传出某个女生遭受他威胁脱衣服开始。
换言之，后来所有的变态言论都是从这件事开始慢慢发酵，直到后来各类道听途说的谣言才烽烟四起。
那些谣言，从没有被证实过，除了今天有人站出来指认袁笙威胁自己之外。
但如果今天这件事被推翻了，或者证明这事和袁笙没有关系，是不是就可以间接证明所有关于袁笙的传闻都是造谣呢？
“好像是那件传闻……”
“确实是，他刚转校，我就听说这件事了！”
似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作为袁笙是个变态的“源头事件”，被摆在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沈珏又问受害女生：“那么，是你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的同学和朋友吗？”
受害女生坚定地摇头。
“阿袁，你呢？”
“我……”
沈珏直接打断他，仿佛根本就没想听他的答案，因为他没有可以“吹嘘”这些事的同学和朋友存在。
凌厉的视线扫过围在四周的人。
其中有和他一样周末来学校讨论运动会事宜的学生会干部，有和受害女生一起在多功能厅排练运动会出场舞蹈的女生，也有没事来学校劈情操的小情侣们。
这些人，都将是今天这件事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