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四周喧嚣。
车里躺着的女人，丝毫不受环境影响，睡得格外香甜。
她周围坐了几个人，表情都差不多，其中一个男人的表情尤为憔悴，下巴长出青茬，神情恍惚。
已经第二个月了，从那座偏远的小镇上回来，谁都束手无策。担心家里的条件不好，夏禾决定把善巧送到总部的实验室。
她几乎整天整晚都待在总部，为了方便照顾善巧，人也瘦了一圈。
善巧从鬼门关上走一遭，没有随着罗林一块儿消失已经是奇迹，但谁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让她醒过来。
夏禾每天尝试着唤醒她，各种各样的方式，都不太有效果。
善巧养的一天比一天白，营养液供给她所需要维持的生命体征，但对她日渐消瘦的小脸没有任何办法。
就这样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善巧始终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馒头时常趴在善巧耳边说话，他已经从一个孩童，经历过很多蜕变，由少年一点点长成个男人模样。
林聪的事告一段落，鸠杰士帮助罗静把他跟罗林的遗骨葬在一起，整天陪伴在罗静身边。
对于他的那些心思，罗静心照不宣，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比鸠杰士大几岁，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风霜，罗静看起来一如当初。
好像什么事都没变过，那些艰难的，狼狈的，四处逃窜的生活，就这样逐渐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依稀淡去。
但那些勇敢守卫的人，永远活在心中。
这是他们回来的第二个月，万物复苏，天气晴朗。
柴亭忙里偷闲，一大早就钻到实验室，看到缩在墙角里，眼巴巴看着善巧的馒头。
他身高几乎可以跟柴亭持平，比柴亭还要壮一点，脸上的稚嫩不复存在，但看善巧的眼神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依赖的，信任的，这么多年过去，始终都没有变过。
听见脚步声，馒头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小亭哥，你又把事情甩给鸠杰士了吧。那家伙肯定一肚子抱怨，嫌缠着罗静的时间不够多。”
柴亭叹了口气，说：“你也差不多点，听邹晨说，你最近都不训练了，沈刊到处抓你。要不是看在夏姨的面子上，早过来逮人了。”
馒头：“我担心我姐。”
谁不担心呢。
总部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善巧能够尽快醒过来。
她曾经那么耀眼的人，如今却无害的躺在那里，敛去一身锋芒，像是什么都会随时带走，什么都不剩下一样。
柴亭眼睛里充斥着恐惧，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太难了，他想保护好善巧，似乎总是做的不够好。他想跟善巧在一起，却总是让她深陷危险中。
“是我没用。”
馒头摇头，“你别这么说，这种事能怪的了谁。”
怪林聪吗？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怪的。他做的错事，他已经付出了代价，虽然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至少事情结束了，他们的努力就都没有白费。
柴亭轻轻握住善巧的手，屋里气温高，她手心温热，软软的，像刚出锅的馒头，软到人心坎里去。
“快点醒过来，给你惊喜。”
至于是什么惊喜，那就只有善巧醒了以后，才会知道了。
......
后续工作全部由第九分队负责，要是所有事都告一段落，总部会彻底解散。
当初成立总部，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丧尸，现如今丧尸没有了，这个组织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沈刊找了一圈，在垃圾桶附近找到了烂醉如泥的馒头，他心里憋着火，把馒头揪起来一把摔到墙上。
“看看你的样子，就是这么工作的？”
馒头打了个酒膈，还算清醒，认得这人是谁。
“沈刊哥，你，你别生气，我是陪小亭哥，才......喝酒的，我姐一直不醒，他心里不高兴。”
沈刊散了火，眉还皱着。
“我听说，总部就快要解散了。”
“嗯。”
馒头嘿嘿直笑，说：“终于可以做回普通人了。”
沈刊：“你现在不是？”
馒头知道沈刊听懂了，所以没解释是什么意思，只是顺势蹲在地上，含糊不清地问：“沈刊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刊被他给问住了，蹲在他身旁：“你呢？”
“我啊，”馒头挠挠头，“我喜欢小动物，想找个宠物店工作，可能没什么大出息，但我会努力开一个自己的店。”
沈刊默默看了眼他的大块头，抿了抿唇。
后来都是馒头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一会儿姐来姐去的嚎个不停，一会儿缠着沈刊让他陪自己去看小狼。
沈刊对左轮都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一脸漆黑的好不容易把人送回去，累了一身汗，打算回去好好洗洗。
馒头问他以后想干什么的时候，沈刊难得脑袋里放空了一秒。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什么，其实也不重要，和左轮两个人没什么消费的地方，这些年攒的工资可以做点生意。凭着左轮的头脑，不愁会饿死。
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快结束，那些经历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不想的时候，就很遥远。
大叔照顾醉酒的馒头，一转眼，馒头就成了比他还高一个头的小伙子。
馒头不老实的打滚，踹被子，嘴里嘟嘟囔囔复读机似的，唠叨个不停。
大叔拿毛巾给他擦脸，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要是馒头的母亲还在，不知道现在会怎样。
应该家庭美满吧，大叔想。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到老了以后，就会渴望很多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喜不喜欢，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大叔摸了摸馒头的脑袋，给它盖好被子，默默退了出去。
门合上，也阻隔了大叔的视线，他没看到柴亭融入到枕巾里的一滴泪。
那些伤心，患得患失，怅然，都在黑夜中萌根发芽。天亮后，跟黑暗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活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谁都没办法改变任何事，但可以选择让事情变得更美好。
认命吗？
也不算，只是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隔天馒头生龙活虎的往总部跑，结果被沈刊半路截胡，强行拉着出去晨练。
马上要分道扬镳了，大家心情都很低落，偏最近太平的要命，一点任务大家都争着抢着，谁也不肯让谁。
馒头苦着脸，被沈刊拎着走。
办公楼窗口处，左轮笑着看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一转身，柴亭就站在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