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躺在床上,霖芷在门外守夜。
“唔!”突然房梁跳下一人,捂住了我的嘴。
“别出声!”他轻声道。
你捂着我的嘴我想出声都难吧?
他又点了我的穴道,拎着我使轻功在燕国皇宫屋顶上飞。
兄弟你是真不怕被发现,叔父刚登基,这皇宫森严得不能再森严了。
我刚冒出这个想法,便看见屋顶上又有几个黑衣人钻了出来往皇城里飞。
这么多人在屋顶上飞来飞去,当然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忙各宫蹿着追那些刺客。
黑衣人拎着我,连乔装都没有直往城外冲。
城门口三层士兵来回巡查。
我得救了。
才怪。
城门外杀进数千名士兵,那黑曜石盔甲融洽夜色里,是西域的人。
黑衣人趁乱带着我杀出城门。
他肩上被砍了一刀,依稀可见骨。
城门外几千米的地方,又见到了老熟人,穿着黑衣的霖芷和秦聿,秦聿还受了伤,和他们身后数十辆的马车。
黑衣人把我塞进了一辆马车。
我听见车帷外群马的奔腾声,好似有数十辆马车,叔父能找到我吗?秦聿和霖芷也背叛了他们?
黑衣人把我手上的绳子绑在马车的西北角。
他坐了下来,我才发觉他的眼睛有些熟悉。
他扯下面巾,我说怎么眼熟的很,原是斐越这狗。
斐越撕开衣袖,简单给自己包扎一番,又看着我,声音微弱:“秦姑娘,接下来的这些话你也许难以接受。”
我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话我都难以接受。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原本要娶你的阿姐,你的阿姐大婚之夜提着剑挟持了我,好像在等什么人接应。可是我被剑抬着脖子,一夜无事。”
他轻轻开口,我却瞳孔地震,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难不成斐越同我一般也重生了!
“你的阿姐第二日便安静地做了七皇子妃,我娘不过是个宫女,也不敢招惹左相,此事,我便未追究,可对你阿姐,也多防备了些。”
胡说八道,阿姐不过一个爱读诗书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挟持他一个大男人!
“她嫁我的第三年,一场家宴里,父皇言秦家庶女识大体晓情理家世清白,与四哥倒是般配。秦嘉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没说完便被韩贵妃接了话,韩贵妃说这是左相提的。”
我的脚趾蜷缩,手被绑着,抓了抓身上的蜀锦。
“那家宴回府,秦嘉乐便开始三五天的往外跑,我不管她,我也不敢管她,也没实力管她。”
“又过了三年,我居然登基了。秦嘉乐让我封你为后,我同意了,反正皇帝之位大半是她谋来的。”
“她居然怀孕了,我根本没碰过她!她背后可是秦家,新婚当夜还提着剑差点抹了我的脖子,我怎么敢碰她!”
?我终于抬头看了眼斐越,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好像更多的是无语,一生气还牵扯到伤口,我看他隐忍得龇牙咧嘴。
“不过我也不管她,等我同你出宫巡游回来,她吞金去了,我去查此事的时候,你也在宫中吞金而去。“
我自是不相信他,可这番说辞倒真解了上一世叔父未出兵的疑虑。
我一直在想上一世叔父为什么未在大婚当天出兵,却从未想过这一世叔父为何要在大婚当天出兵。
…因为我让秦聿带着阿姐出逃,在阿姐眼里,这没什么,反正大婚当天会反。
而在叔父眼里,这是欺君之罪,像被赶鸭子上架,叔父不得不提前出兵。
如若真是如此,我与阿姐,不过都是拉拢政客的棋子。
我垂下了眼睑:“如你所说,谁让你来的?我应当跟你算不上熟才是。”
“秦嘉乐让我来的,我带你去西域,你便明了。”斐越开口,却未曾说卫国传来消息,新燕帝要将明珠郡主赠卫帝为妃。只要在他手里一天,秦嘉钰就逃不了作为棋子的命运。
我突然想到了阿姐为何不带我去西域,不是不想,是根本不能。
9.
我在西域的草原见到了骑在赤兔马上的阿姐,和牵着那匹马的穿着西域服饰的男人。
他胸前露了一角青绸色。
阿姐好像感受到我们的注视,转过头,下马向我奔来,先是拥抱了我,问我安好。方才介绍她身边的男人,尉迟常晋。我自然听说过,十九岁一统西域东北三国,二十二岁一统西域。
我看着阿姐畅快地笑,我也笑了。
我在世上所唯一的牵挂,便只是阿姐。
阿姐没有同我解释叔父让他来西域做什么,我也猜了个大概。
是送给尉迟常晋的吧,只是没想到阿姐同尉迟常晋早早认识。
不过叔父可真是喜欢送女人,怎么不送他自己去谄媚别国的统治者呢。
叔父没能将我送去卫国,卫国只当叔父在开他们玩笑,以此为由准备向燕国发战。
一场战争哪里真能由一个女子引起?
不过是尉迟常晋早早联合卫帝,欲要吞没地大物博的燕国。
就算卫帝真送了我,我怕也不知道会死在哪条去卫国的路上。
新燕国不过建立数月,南面尚有南燕党残余,正面又迎着卫国西域联手发难。
我坐在篝火前,阿姐在旁边掏了一个烤红薯,手剥得黢黑,哪里还有名满京都的高门贵女的样子,可我却感觉,这才是阿姐。
去年伏月起,战争就没有断过。
我想着这些日子看见的流民,不禁叹了一口气。
“百姓无辜。”看见对面坐着的一个小孩在火灰里埋着红薯,是今天路上遇见的流民,他的爹割了自身血肉喂了孩子,一遇到我们,便去了,怕是早就坚持不住却仍咬着牙坚持。
“我无法否认我们是带给他们灾难的一部分原因,这块大陆一日未统一,各国统治者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
阿姐递了一半冒着热气的烤红薯给我:“不过是时间的事。”
“我能作诗文能提剑上阵,可我却愿意为了自己国家子民安康作为拉拢政客的工具,但我同样也看不起自己国家软弱的统治者,也绝对不接受自己只是他们用作为自己牟利的工具。”
阿姐声音澄澈,眼神坚定,晚间的清风拂过她的发梢。
不知是否因为篝火有些烧眼睛,我竟有些想要落泪。
我点了头,尉迟常晋便过来同阿姐说话。
我知趣离开。
我围着营帐转,如今兵荒马乱,可不敢走太远。
“秦姑娘。”斐越跟上来唤我。
“在你的梦里,结局是什么?”我停下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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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越番外
她停下来看我,我却有些拿不准她对左相的感情。
不知秦嘉乐同她讲了她叔父的事情没。
结局…她的叔父死于我之手,她的叔父在牢里蹲着的时候,我对外宣左相失踪。
我恨他。
我的母亲是韩贵妃的守夜宫女,机缘巧合下被父皇恩宠。
我与母亲在冷宫相依为命,连碗清粥都要分着吃。
那年我十一岁,适逢左相安插了个得父皇宠爱的雪嫔进宫。
母亲那一年寒冬去的,左相同她讲如果不乖乖送死,便送我们母子俩一块去地下,母亲妥协了。
我被带进雪嫔的宫里。
可我去了她宫里两三个月,雪嫔便怀上了,我被扔了出来。
没人愿意要我,在她们眼里,我与讨嫌的牲畜没什么区别。
我住在冷宫,那里的太监宫女都势力得很,也是,皇宫里,哪里有不势力的人。
我住的小木屋是由一个老佝偻着背的小太监负责。
他睡着我的床,我睡着潮湿的地板。
他不给我吃食,或是将馒头撕碎,和着稀泥,扔在地上,踩着我的背,让我学两声狗叫,再让我如野狗般去舔舐。
为的是在那些年轻宫女面前炫耀一番。
有什么可炫耀的,连个男人都不是。
再过了一些时日,听说雪嫔在长怀湖一尸两命。
不过已不关我的事,这后宫宛若冬眠的巨兽,醒了便要吃人。
我在一个夜里勒死了睡在我床上的太监,把他扔到冷宫的井里,这是第三个。
这冷宫总是要死一些不长眼睛的人。
我遇到秦嘉钰那年,是除夕宫宴。她同她阿姐一起,穿着名贵的流光锻宫装,头上簪的是八宝翡翠菊钗,我好恨左相,也恨所有秦家人,是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
可我听见左相不经意间隐晦说起皇后生的太子与自己女儿倒是般配,韩贵妃生的四皇子又与自己女儿哪里哪里般配。
才总角年华,你老匹夫眼睛可真是不得了了。
我有种这老匹夫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快感。
我看见她蹲在墙角看我挨新来的太监打骂。
等太监走后,她才走到我跟前来,把我也拖到没有人修剪挤满灌木丛的墙角。
“我不想在皇宫给爹爹惹事。”她声音很是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