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昌市警察局，停尸间内。
陈舟终于见到了柳艳艳本尊。
但那是一副包裹在水泥里的枯骨。
“根据DNA鉴定，确定死者为柳艳艳，女，十八岁，海昌本地人。”
“具体死因不明，死亡时间超过六个月……”
据带他进来的警察说明。
柳艳艳遗体是在前天，新区一栋刚交付正装修的小区房里被发现。
当时，装修工人是要打一套嵌入式壁橱。
结果刚凿开墙壁，就露出了柳艳艳的手骨。
警察和法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几乎凿穿了整面墙，才把她给取下来。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柳艳艳此刻呈现的完全白骨化。
按照常理，如果她是以尸体形态被嵌进墙中，六个月时间，理应呈现干尸状态。
而她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先在别处成为了白骨，后才被嵌入墙中。
但又有一点很难说通，凶手费这么大功夫，似乎毫无逻辑可言。
“通知她父母了吗？”陈舟问道。
“得把她火化之后才能去通知。”
警察叹了口气，“现在这情况，换谁都很难接受吧，毕竟没法明说，之前的柳艳艳，是黯夜玫瑰假扮的。”
“而他们真正的女儿，早于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杀害。”
陈舟又问道:“那在黯夜玫瑰死后，你们是怎么跟她父母说的？”
“还能怎么说，我们只能先隐瞒，派人通知她父母，说柳艳艳获得了出国当交换生的机会。”
“然后让技术部，用AI合成柳艳艳影像，跟她父母保持视频通话，一步步瞒着。”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方法真挺操蛋的，瞒着人家父母孩子早就死了的真相，还用技术骗他们。”
“现在突然要告诉人家，你女儿死了，呵呵……真他妈的操蛋！”
警察点上一根烟，诉说着不瞒。
陈舟默然点头，“是挺操蛋！”
他走到柳艳艳白骨前，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视频。
“别杀我……别杀我……砰！”
正是哨兵枪杀赵鹏的视频。
陈舟收起手机，对着白骨开口道:
“柳艳艳，这辈子是我害你牵连无妄之灾，对你不住，若有来生，我一定补偿你！”
“害你的黯夜玫瑰，以及她背后的赵鹏，如今也都成了孤魂野鬼。”
“我会负责你父母的养老，愿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陈舟深鞠一躬，眼眶不禁变红。
明明是一个如花般的少女。
可因受自己牵连，遭遇无妄。
变成了如今这样一副白骨……
“时间差不多了，要送她去火化了。”
陈舟点点头，亲自给裹尸袋拉上拉链。
“理由要说好一点，别让人家父母带着怀疑过一辈子。”
“已经想好了，就说她在国外街头见义勇为，被黑-帮乱枪击中。”
警车丢掉香烟，“具体的新闻，视频，参与人物，都已准备妥当。”
“等她父母来领骨灰的时候，我们会把这些一并给他们看。”
陈舟点点头，“这个理由还可以。”
“还可以个屁，一个花季女孩儿，就这么死了，她父母以后只能带着回忆生活！”
“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我真想给她编个拯救世界失败，英勇献身的故事！”
陈舟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停尸房。
来到警局外，他给杨泰拨去电话。
“老陈，看完柳艳艳了吧？你别太自责，这是她的命。”
“别讲屁话，我待会儿转你一千万，当她“见义勇为”的奖金，让你的人，以官方层面，全数交给她父母。”
“好，你放心，我保证没人敢贪这里面的一分钱！”
电话挂断，陈舟立刻给他账号里转了一千万。
随后，他坐在警局对面的书店里，一直静静的等。
直到中午，一辆迈腾冲进警局大院。
车门打开，一个没穿鞋的男人，跑进大厅。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在他之后，又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她颤抖着双腿，已经哭的无声。
警察将他们夫妻搀进去许久，等再出来的时候。
夫妻俩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
那个女人，也就是柳艳艳的妈妈，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昏死倒地。
男人抱着骨灰盒瘫坐在地上。
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如同块木头，呆滞着脸。
最后，是救护车赶来，将夫妻二人接走。
看到这里，陈舟长长叹了口气。
他低头，发现翻开的书页上写道:
人们说，节哀顺变。
人们说，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我们点头，然后把自己埋进工作里。
然后在某个夜里，想起曾经跟亲人在一起的日子。
……
回到家时，已经快六点。
方红月端着一盆鱼从厨房出来。
瞧见回来的陈舟，立刻催促道:
“赶紧洗手吃饭，今天可是本小姐亲自下厨！”
“舟儿，怎么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宁美娟敏锐觉察出儿子的不对劲，走上前捧住他的脸。
“怎么这么凉，你不会一整天都在外面待着吧？”
“没有，妈，我饿了，先吃饭吧。”
这时，陈兴明也走过来，打量了眼儿子，忽地神色一怔。
他好像看到，儿子的眼底，藏着一抹很浓的哀伤……
“没事吧？”陈兴明压低声问道。
“没事。”陈舟淡然的摇摇头。
吃过晚饭，陈兴明和宁美娟回了卧室待着。
宁美娟心事重重，“儿子那状态不像没事。”
陈兴明摇摇头，“有事也不是大事，咱儿子有分寸。”
宁美娟叹一口气，“只是他这样，总让我觉得，我们当父母的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陈兴明握着她的手，“别想这么多，儿子毕竟大了，咱们跟着操心也没用。”
夫妻俩双双叹气。
是啊，现在给家里遮风挡雨的，可不就是陈舟嘛。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陈舟！柳艳艳死了！”
“谁？柳艳艳？宿舍楼的那个？”
“我看看……”
陈舟接过方红月的手机，是企鹅班群里，柳艳艳父母发来的消息。
【同学们好，我是柳艳艳的妈妈……希望你们能来参加我女儿的追悼会，感激。】
陈舟熄灭手机屏，深吸一口气。
“明天，我们去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