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隔岸迢迢(上)
阿折2025-12-01 10:323,222

没过多久,成帝便后悔莫及。

当他确定了大都城外并无伏兵、祁寒只是在诓骗他时,简直怒火中烧,下令枢密院全面追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祁念笑那天因急火攻心而昏迷了半日,醒来后,竟迅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甚至正常得不太正常。他奉命缉拿前朝余孽,各种围追堵截,极为难缠。

……

且说祁寒一行人逃离了中书省腹地,为防追兵赶上,便没有遵照寻常南下的路径,而是计划西行绕路。他们辗转了数月,直至八月下旬,潜至了汉地与乌思藏的交界地带。

这里归宣政院管理,是雪山脚下,兴盛着“茶马互市”,每天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或牧民来换购物资,鱼龙混杂。

高原的八月开始转冷。祁寒在茶马互市上换得了御寒的衣物,还有干粮,盘缠所剩无几。

那时她已显怀得有些身子沉重,四肢反倒更轻减了。长时间的颠沛流离,焦心又劳思,当真消耗了她太多太多,整个人都被折腾的疲惫不堪,消瘦憔悴。

可她每每望向自己的郎君,总是笑靥明媚。掩去了所有疲态。

——若不是被他拖累,她本不该如此过活。

他常常动了这样的念头。常常,自责自厌,痛苦得像有冰锥刺入骨髓。

逐世还记得,他们死里逃生、暂且安顿下来的时候,她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深沉而真切。

“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郎君,只此而已,”她的声音哽咽,“赵禀已尽全力了,难挽回的,是无常世事;他为大业挣扎了一生,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释然所有重负,他无憾了;他对得起赵宋,对得起旧臣百姓,更对得起自己的本心——从选择坦然赴死的那刻起,一切皆已证明。”

他与她噙泪相视,半晌,她又再度开口。

“世上再无大宋的赵禀,此间唯有祁寒的郎君。”她眼眸温柔明亮,带着笑意,一串晶莹的泪水滑落。

尽是她对他的心疼。

可她明明……才是最不容易的啊。

那些天,祁寒的双脚总是肿胀得厉害,腰酸背痛更是难免,教他瞧着便心疼得揪心。夜间,她又总睡不安稳,常在迷迷糊糊之间被发麻的双足痛醒。

他睡得浅,每每察觉到她水肿的小腿不可控地突然抽筋,便轻轻起身,将她僵硬酸胀的筋络揉开,再替她裹好被子。于是她便会依赖地抱住他胳膊,脸在他肩头挨蹭几分,微蹙着眉重新入睡。

然而,不论他们逃到何处,追兵不知为何总能迅速逼近。就像阴魂不散的鬼差,使人持续笼罩在黑暗的恐惧之中。

不逃,就是一死。继续逃,才有一线生机。

枢密院的官兵现身,包围了雪山脚下,茶马古道便待不得了。祁寒与逐世,还有魏予沧笙总共四人,置办好了物资。要赶在宣政院与枢密院合围之前,翻越这座雪山,逃回他们的江南。

计划似乎可行,可高原的一场暴雪来得突然,将他们原本的规划彻底打乱了。四人在行进途中,被困在了雪山上,完全行动不得。

“我们等雪停吧,”岩洞里,祁寒将羊皮纸的地图摊开铺在地上,“雪一停,我们便从南麓下山。我打听过,宣政院并未在那里设关卡。此路虽地势险峻,却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逐世沉默,看着她凝神思虑的模样。

目光落在她疲倦的面容,隆起的肚腹。

忽然觉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混帐的男人。

当夜,几人拿石块挡住了洞口,又蒙了几张兽皮挡风,暂且将这里当作庇护所。魏予夫妇依偎着入睡了,鼾声阵阵。

岩洞最深处,逐世背靠岩壁,怀中躺靠着他的妻子。丝丝凉风不知从哪里的间隙钻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还好吗……”逐世搂紧了她,握住她的手,心一颤,“怎么这么冰……”

“我体质便是这样,”她似宽慰地笑,“天一冷,手脚就冰冷,早习惯了。”

逐世将裘袄全裹在她身上,扶着祁寒的肩,起身便道:“我去生火,给你取暖,烧些热水。”

“别——”她忙扯住他,轻呼道:“火光会暴露位置,千万别犯傻!我没事的,你莫担心——”

洞内一片黑暗,她看不见逐世的脸色,却是忽然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郎君?”祁寒试探地唤。

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耳边传来,她的身子再次被他紧紧环拥包裹。

他没说什么,只拉着她的手伸进了自己的里衣。冰凉的指头仿佛一瞬间贴上了暖炉的砖墙,祁寒后知后觉,那是他温暖的腹部。

他在用他的体温,试图让她好受些。

她想抽出手来,口中念叨着:“不行,我的手太凉了,万一害你——”

“连这点小事都不让我为你做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冲。

祁寒怔愣,抿抿唇问:“……你……怎么了?”

他似郁郁寡欢,噤声了很久,最终沉闷道:

“没用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妻子跟着他受苦。”

“胡说什么!”她低声急道:“苦我吃得,坎我过得,纵无顺遂,我亦乐得——是我要与我的郎君生死相依,是我要的!”

她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要想那么多,不要自责难过,我之所求,不过是同你一起好好活下去。

他却愈发陷入了低落的情绪。

在黑暗中,眼神变得空洞。

……

次日。

晌午时暴雪仍不见停,飘飘洒洒覆盖了一切踪迹,满世界的银白。

岩洞内。

祁寒忽然紧拧眉心,咬住发白的下唇,一只手下意识按在小腹。

“怎么了?”她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没有逃过逐世的眼睛。他连忙轻揽住她肩膀,让她得以倚靠在他身上。“可是不舒服了?”

“我无碍,”她回握住他的手掌。“别大惊小怪了。”

令她意料之外的是,逐世没有顺着她的话出言安抚。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温柔,面色冷僵得可怕。她正对上他阴郁的眼神,而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半晌无语,祁寒正欲开口,却是一阵尖锐的坠痛自腹内再次袭来。

“嘶——”她痛得眉目紧皱。

逐世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她,直向岩洞深处大步走去。

“你放我下来!我真的无碍!”祁寒一下下拍击着他的肩膀,却又实在有气无力。

他显然不想理会她的恼火,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小心翼翼将她放在铺好的厚披风上。

“你做什么?郎君!你——”祁寒还未撑着坐起身,但见他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风口,然后便探手进她的裙裾。

“你干嘛!”

祁寒气急败坏般想要阻拦,可逐世反手便钳住了她的双腕,另一只手试图扯开她腰间的细带,但那带子系得紧,他一时扯不开,竟是直接掀起了外裙,向她身下看去。

一摊半干涸的黑血已晕染透了内衬裙,可她未受外伤——那么,这血从何来?

她长吸一口气,刚要故作镇定地解释,抬眼却瞧见逐世满目阴郁沉闷,便怵然失了声。

“我……”她停顿半晌,佯装平静道,“今晨起时确有不适,但现已无大碍,待我们下山后,寻家驿馆歇息,我服些药便好了。”

他低垂了眼眸,沉默着,为她整理好下裙,转身走出了岩洞。

外面,沧笙踏过嘎吱作响的积雪,捡回了些细树杈子作柴火,一抬头,撞见逐世冷沉着脸。

“公子?”她以为逐世是出来找魏予的,“魏予他去望风了。”

“她近来可有异样?”他问。

“谁?”

“祁寒。”

沧笙眼眨得飞快,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夫人……没什么啊……”

逐世不语,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她尴尬地擦擦鼻子,“……就……那样啊……”

逐世冷道:“实话。”

“实话……就是……”沧笙支支吾吾,干脆把心一横,交代道:“夫人近来腹痛频繁,估计是太辛劳了,又总遮掩着不想你知晓。今晨起时,我看到夫人藏了沾血的亵衣,她还不让我告诉公子……说是,等雪一停,我们就得赶快出发,千万不要因为她身体不适,就耽误大家赶路……”

逐世甫听到这些话,便像喉咙被扼了住。

呼吸困难。

“公子,不好了!”魏予三步两步,顺着崎岖的山路登了上来,低声道:“山那头,有一队披铁甲的兵士,似乎正在摸排雪山,要不了多久肯定就搜到这座山头了,怕是枢密院的追兵——现在该怎么办?”

狂风卷起雪花,冷风呼啸过耳。

逐世下意识回望岩洞口。黑漆漆的洞口,看不到里面的人。

心底,一阵空洞的疼痛。

……

半晌。

逐世再次回到岩洞深处,望着祁寒,一言不发。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又将双手搓热,轻轻覆在她肚腹。

从始至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她知道他在生闷气。很严重、很严重的闷气。

“啊呀……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嘛……”祁寒冲他眨眨眼,收拢双臂抱着肚子,环圈住他的手掌。

逐世抬眸,凝滞良久。

终于翕动了双唇。

“祁寒,”他望着她,声线颤抖哽咽,双眼一眨不眨,逐渐赤红。“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你是在要我的命啊。

“我真的无事,我是医者,你相信我,这属正常现象——”

“孕中出血怎会属常!”他低声吼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瞒我,什么,都要瞒我……可我是你的郎君,我最该了解你,最该照顾你身体——”

“少量见红真的无碍,”她打断他的话,努力微笑着,“不要再多想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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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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