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念笑第无数次,管霁宁索要另一半免死金牌的时候。
他显然,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霁宁不知他那天为何阴郁暴戾,眼眶红肿,眼下乌青,浑身都是宿醉后的浓烈酒味,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看上去,就如同刚从阴间爬上地面的行尸走肉。
他昨夜经历了什么?
但霁宁意识到,他已经等不起了。他受够了,势必要拿到免死金牌,急迫得仿佛——此事能要了他命似的。
她明白这本就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他短暂地扮演她丈夫的角色,她把金牌给他,然后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可人都是贪心的啊……
她舍不得放他走。
舍不得梦破碎。
即便她与他从没有过夫妻之实,就连仅有的共处一室,都是为了商讨交易。
只要她能拖一天,他便还是她名义上的驸马。
霁宁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坏。
她这辈子只想自私这一回,都不行吗……
“如果我现在,还不想给呢?”她佯装从容,其实内心早深陷入困苦与煎熬。
“殿下,我说过,”祁念笑神色淡淡,却莫名令她悚然,“最好别反悔,别逼我翻脸。小心鸡飞蛋打,鱼死网破……我保不齐你会出什么事。”
他说完这话,一刻也不愿在她这儿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霁宁望着他的背影,此刻浮躁又褊急,口不择言道:“是嘛?那你也别逼我!否则我也保不准,祁寒会出什么事——”
果见他陡然转身,横眉怒目,眸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要对她做什么?!”祁念笑三步并作两步,逼近霁宁。
霁宁苦笑。
她怎会对祁寒做什么?她喜欢祁寒,怜惜祁寒,甚至觉得祁寒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她放这些狠话,只是嘴硬,只是不甘。
想用不论任何方式留住他,骗他回头……
她是这样想的,嘴上却嚣张地不肯罢休:“驸马不是最珍贵她了?敢跟本公主撕破脸,我就让她吃苦头,我一定会毁了你的心头好,将她——”
霁宁的咽喉被狠狠扼住。她震惊地瞪大了眼,使尽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却发现两人力量之悬殊,根本没有她挣脱的余地……
就在她意识濒临空白,已经完全喘不上气、脸憋得发紫时。
祁念笑松手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她惊恐后退的模样。
幽暗浑浊的目中,冷芒一扫而过。
他什么也没说,却又留下了一抹嘲弄般的冷笑。
……
……
在那之后,霁宁的噩梦开始了。
危险就像悬吊在她头顶的利刃,阴魂不散地跟随她,时不时将她逼入绝望。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起的小公主,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种需要提心吊胆保命的人。
她由此神疲力弱,身心急剧地憔悴了下来。
有一天,她带了仆从去马场骑射散心,回来的路上,竟遭遇了山匪。
兴许是山匪罢,但匪徒怎会不劫财、直取她的性命呢?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想欺凌公主……
还好晋王曾拨给霁宁的卫兵及时赶来,在不好的事情发生前便救了她。匪徒虽逃逸,所幸公主府无人伤亡。
霁宁被安全护送回了府,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冒。
阴霾久久笼罩在她身上。
她抱紧被子缩在床角,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哆哆嗦嗦地,抖得像筛糠。
便在这时,她再次看见了祁念笑。
他几乎不会来公主府,但他现在来了。没让下人通报,而是直接推门入室,走到了床边。
他是来看望她的吗?
霁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爬上前攥住他的袖角,无比委屈地,哭诉着最近的遭遇。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却没等来他的安慰。
“殿下还真是……福大,命大……”祁念笑漠然开口,淡淡一笑。
霁宁连眼泪都忘了擦,直愣愣地抬眼。
心脏忽然就不跳动了。
从未有哪个时刻如现在这般,觉得他这张脸如此地……阴冷,骇人,病态,疯魔。
“……是你……做的……”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五内如沸,心中的小兽绝望地嘶吼着。是他派人杀她!是他派人欺侮她!是他……都是他……
祁念笑不置可否。
霁宁情绪激荡,忽然又哭又笑,扯住自己的发辫嘶声尖叫着。
他都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她,没有一点反应。
“你就这么恨我!”她哭着喊道:“既然你这么恨我!当初就不该救下我!不该给我递上那块手帕!”
她捂着脸,绝望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马蹄下,救了我的时候……”
他打断她:“不妨告诉殿下真相,”
“惊马之事,我策划的,”他平静地说着,“我飞了根细针,扎进你那马匹的膝盖里。”
霁宁仿若被重锤击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年来内心构筑起的美好的世界,就在这一瞬间坍塌覆灭。
冰封了,崩溃了。
“让殿下失望了。免死金牌的事,我早就知道,”祁念笑继续说道,“在我遇见祁寒以前……从阿尔泰山归来后,接近殿下,只是为了这块金牌。”
只是为了这块金牌。
只是为了这块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