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风浪,染血的残阳。
——官家。
苍凉的孤影,由一股浩然正气笼罩着。
——官家。
那身影悲愤地跳入海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官家!”清远不悦的话音,将赵禀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们此刻正坐在临安城中的一家茶馆里,刚与密探交接完线报。
清远皱眉,道:“老夫方才的计议,官家莫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赵禀凝神回望,表情严肃。
“不曾,”他说,“我只是在思考,眼下反元,是否时机成熟。”
清远冷嗤一声,向后靠着椅背,捋须道:“官家想等待哪种时机?五年了,官家自大都归来五年了,还要继续拖到什么时候?”
见赵禀不为所动,仍是那副“我自有数”的态度,清远只觉得格外不满。
“官家,老夫今日可把敞亮话撂在这儿了——好运不是鸟儿,它自己可飞不过来!”
清远的目光,充满了“朽木不可雕”的意味。
他毫不忌讳道:“我看,官家就是日子舒坦,转而贪图安逸了。娶了祁家女,就只顾念你的小家,反倒将复国大业搁置旁侧,能推则推——在你看来,究竟什么时机算成熟?”
赵禀不动声色,不气也不恼,“清远,你误会了,我并非在推脱责任。是如今,元廷内部虽如败絮,整体的军力还是不容小觑。开国武将退幕,年轻良将辈出。而我们,力量过于分散,人马尚且不够,兵器也较之更弱……便从这几年演兵的情况看,很难真正凝聚势力。”
“前些年,元廷只顾对付西北之乱,大部分兵力都派去了漠西,被海都重创,”清远的眼中写满不甘,“若不是我方还达不到反攻的实力,那时,便该是最好的时机!现在他们消耗了元气,恰好我们也有了对抗的本钱,再往后拖延,等他们恢复起来——就更没时机了!”
“反元之事,并非急躁就能解决的。”赵禀淡然以对。
“你质疑我?”
“你多虑了。”
室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还是不打算动作?”清远问。
“对。”赵禀答。
清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先不说这个,”他眯起眼,“官家,恕我不得不提醒一句,”清远对着他,冷笑一声,“最该提防的,是枕边人。”
赵禀的眉头微微皱起,“你想说什么?”
“如果,有个泄漏我方机密的隐患……我想官家一定,不会营私放纵吧……”清远冷脸打着哑谜,阴阳怪气道:“官家不会容许……有个人,会吃里扒外,危害义军吧?”
不等赵禀开口,清远就站起身,自顾自地要离开了。
“别怨老夫没提醒过,”清远的话音幽深莫测,“人与人之间,任何关系,都不是牢不可破的……是像细丝,吹一口风,都能把它给吹散。”
赵禀盯着他的背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他又在茶室坐了片刻。
突然,廊上传来嘈杂的步声。
“公子!”沧笙冒失地闯进来,魏予在后面拉都拉不住。“您快随我来看一眼!”
“出何事了?”他疑惑。
“是夫人——”沧笙拄着膝,大口喘气。
赵禀猛地站了起来,心于一瞬间被揪提起来,“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