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之便,唆使之前。此为三十六计中的“上屋抽梯”,先令敌人漏出破绽,再将其引诱至自己布置好的天罗地网。
祁念笑仅带着三千精兵潜出,埋伏在了楚丘;同时,留下五千军兵,并找人假扮成他驻守淇川,用以迷惑敌人的探子,让人产生“祁念笑从未离开过淇川”的错觉;为防计划疏漏,他另派了五百兵马潜伏山阳,若宋末帝偏要一反常态、取道山阳,元军也不算毫无预备。
那个朦胧的清晨,当手下来报、说有一队义军行进山阳时,祁念笑难掩惊诧,差点儿以为自己预判失败、中了敌人的计中之计。直到他听清了细枝末节,才知,途径山阳的敌军只是部分军马,故造了声势,似为掩饰末帝行踪。
掩饰大军绕走楚丘一事。
怎么,赵禀打算避实就虚?
……其实,是正撞到枪口上了才对吧……
一个颠沛流离十余年、只精通谍报暗探之类小把戏、匮乏前线对战经验的前朝末帝,如何能与自小在北境军里摸爬滚打、征战十余年、平叛西北动荡的武将相对抗?
自不量力。
异想天开。
祁念笑暗自奚落道。
……
正月夜,义军行进在楚丘的山林中,尚不知枢密院已埋伏在此多时。
随着标志般的红色星芒在夜空里炸开,元军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们在祁念笑的授意下,已经提前抓捕了上千只野猴子,又将浸泡了油的麻草绑在猿猴的背上,等到发现义军踪影,便迅速点燃麻草,放任猿猴们后背烧着火、滋哇乱叫着冲入义军之中。
这些猿猴因火受惊,自然发了疯地拼命逃窜,引燃了茂密的山林,义军军内顿时陷入汪洋火海。
赵禀何曾料到祁念笑居然能使出如此歹毒的招术?待反应过来中计,却是为时已晚——被火烧伤的兵士惨叫连连,有人冷静地想要扑火,可是附近并无水源;猿猴到处乱窜,火势越燃越旺,很快便烧到了义军的粮草辎重——混乱,一片混乱,前所未有地混乱!
就在这时,祁念笑率军冲杀而来,义军便犹如任人宰割的鱼肉:有人倒在熊熊火海,有人跌落山坡悬崖,有人被猿猴抓挠缠绊,有人猝不及防遭元军砍杀……
赵禀好不容易拍灭身上的火,咬紧牙关,亦耗尽了全力迎敌。
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切,他脑中持续地嗡鸣着,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强过一阵。
闪着银光的弯刀破空劈来,快如电光。他抬刀,挡住了这一击,双足因力后退了两步。
下一瞬,对上了那双阴戾的瑞凤眸。
“……像是祁大人能做出的事。”赵禀冷笑。
为了对付敌人,不惜屠猱、不惜烧山……如此蔑视生灵施以阴谋,真不愧是,你能做出的事。
“战场上,无谈仁义道德。”祁念笑再度挥刀攻袭,眼风自带肃杀之气。
刀锋闪淬着冷光,每一次相击都发出震耳的声响。周遭树木尽被火焰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映照在他们的甲胄上,闪过耀眼的光。
“古战国时,有齐将田单大摆火牛阵,败燕守即墨……今有你祁念笑借局布势,‘火猱烧山’……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禀胸腔起伏,呼出白雾,眸光锐利寒凉。
他盯着面前之人,眼中燃烧着愤怒、鄙夷、不屈的意志。
却是没有挫败和退怯。
刀刃划破被炙烤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向前刺向银白甲胄的胸膛。
祁念笑丝毫不慌,三下五除二,阻挡了赵禀的攻势,反逼得对方退至悬崖边。赵禀稍一低头,往后瞥去,只可见黑黝黝的深渊;脚下一滑,又险些踩空,碎石混着土块哗啦啦掉入崖底,许久不闻回响。
“琴师,”祁念笑扬起刀,睥睨他,冷冷地吐出五个字,“你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