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郎君怎的来了?我不过是去村东头给铁匠家小孩看诊,就几步路的距离,你还来接啊?”
祁寒双唇轻扬,迎着逐世小跑了几步。
他接过她的药匣,自然地拎在自己手上。
另一只手顺势牵起她,十指交错,掌心相贴,“天都黑了,不接你,怎教我放心?”
“孩子呢?”她侧过脸,望着他。
“送去魏予家了,”
他像是突然被解放了似的,长舒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咱们柏舟,跟魏予家的二虎子、小凝霜,左右年纪相仿,常在一块儿耍。白天他们仨一起玩闹累了,晚上便都在魏予家歇下了。”
祁寒捏了捏他,“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就这么不想带柏舟?
“非也,”逐世立刻道,“柏舟自小都是由我带,我怎会不耐烦……”
他轻咳一声,羞涩地望她,眼瞳清澈,像闪烁的星子。
“就是很久没与你,单独相处了……”
夹杂着某种难诉的炽热。
祁寒没忍住扑哧一笑,慵然拖长音道:“喔——”
又带了悦耳的笑音,故作正经:“既然,孩子不在家,你我也得清闲,索性夜色尚早……不如就去桃花溪附近走走?”
逐世温顺地点了点头,二人于是相牵着走在乡间小路上。
共沾染了同一片月色。
桃花林中淡香浮动,枝随微风摇曳,摇落了一片桃花雨。清涧潺潺流淌,花瓣落入水里,亦随之自在地漂流。夜的凉意交织着浓淡相宜的芬芳,这一刻的美好,便是瑶池仙境都弗如。
月华净透,洒在粉白相间的花海,如梦似幻。
他与她坐在溪边,相望时,便像往对方眼眸深处纵了一团火。
唇舌相触,肌肤相接,那簇火苗仿佛“哗啦”炸了开,腾地一下烧得旺盛。甜蜜的亲吻饱含温情,指腹的爱抚柔如春风,热浪蔓延至每一寸经脉末梢,无限放大了感官。
就在这时——
“哗啦啦“,溪边传来水声。
逐世一愣,猛回过头。
旋即惊愕地瞪大了眼。
“……嘿,公子,”有个部将猫着腰,自芦苇丛后钻了出来,尴尬地指了指溪边架着的鱼竿:“……鱼……怕惊跑了……”
“大晚上的,来这儿钓鱼?”逐世挡在祁寒身前,勉强用着平日里温和沉静的语气。
部将无辜地挠头,“大晚上的,您不也来这儿……散步?”
借着夜的遮掩,逐世的脸色黑了一瞬。
不自在地吞咽着口水,勉强露出淡淡的微笑。
身后,祁寒已整理好了衣领,无声地拽了拽他袖子。
“那你,继续钓。”
他很努力地装作无事发生,转头揽着祁寒离去。离了桃花坡,行至家门畔,逐世缓缓呼出一口气,却还是不大自在。
“好啦,郎君……”祁寒哭笑不得,伸手掐掐他耳朵,“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害羞啦……隔着芦苇,人家什么也没看到罢。”
“不是……害羞……就是略有憋屈,”他无辜地冲她眨眼,嗓音温润低沉:“那样好的氛围……都没了……”
院子寂静无声。
幽暗的月光下,他们相拥得愈发紧密,沉醉在彼此眸中。
呼吸交织着,再一次烧灼起来。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深深地碾吮,深深索求她的回应;健壮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只向上一举,便将她紧紧抱了起来。掌心滚烫,游走在她腰间,背脊。而他闭着眼,仰着下巴,全然沉浸在激荡的情愫里,予她最疯狂、最热烈的吻,唇倏而滑向雪颈,始终不曾脱离她半分。
祁寒睫尖微颤,抱住他脖子。
突然,半睁的眼眸瞪得滚圆,流露出惊恐,“唔!”
逐世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险些扭伤颈椎。
只见祁寒的暗卫就站在不远的树下,手足无措,简直比她更惶恐。
“主、主上……大、大都线报……急……”暗卫舌头好像打了结,话都说不利索。
祁寒慌忙从逐世身上跳了下来,拍拍衣服,假装方才无事发生,“何事?”
她嗓子很哑,呛了口水似的。
暗卫将头垂得很低很低,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解释:成帝病危,皇后全权干政、党羽林立,似有意勾结安西王篡位,其他势力亦在虎视眈眈。
祁寒蹙眉,沉思了几瞬,道:“继续跟紧朝内时事,若内乱波及到霁宁公主,速速来报。”
暗卫应喏,立刻转身开溜,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院子。
“呼……”祁寒拍拍胸脯顺气儿,平复着心情。
扭头看到,逐世的脸色更黑了。
她哧哧地笑着,拉近了她的郎君。
“呀,怎瞧着这样委屈?”
“寒寒……”他郁闷地皱眉,细语温吞,“总突然熄火……真教人……难受呢……”
她拉着他进了屋子,边关门边说:“人走了。接下来,不会再有谁打扰了……”
却在一瞬间被他扑过来,按着双腕,推抵在门上。
“嗯,”他啄吻她发烫的耳根,话音温柔,“只有我们……享受这个……夜晚……”
屋内昏暗,没点灯烛。
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亲近。
他难自禁的喘息,在她耳边断续响起。
便是最浓烈的催化剂。
她被他抱着,仰面倒在床褥。他压了过来,刚要更进一步。
“啊!”祁寒惊叫一声。
被子教谁掀了起,有团小东西鼓蛹着钻了出来。
“——柏舟?”
祁寒错愕地问。
“娘亲,”小柏舟揉了揉眼睛,软软地问,“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怎么回来了?大晚上的,自己跑回来?”逐世眉头紧锁。平日里温煦的慈父,语气难得生硬一回。
祁寒忙拢好衣衫,脚尖踢了踢逐世。他闷不作声,系好裤带再披上长衫,转身去点灯。
“柏舟,你不是在魏予叔家睡下了?怎自己回来了?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多危险?”祁寒搂住孩子的肩,严肃批评道:“下次有什么事,要先找大人,不可自作主张。”
“二虎脚太臭,熏得我睡不着,”柏舟重新躺了好,抱住她胳膊不撒手,乖乖地道:“还是想和娘亲待在一起,就自己偷偷回来了。娘亲,柏舟知错,下次再不让娘亲担忧……”
逐世点燃了蜡烛,将烛台置于一旁的桌上。
他坐在床沿,压下燥火,尽量平和地说:“柏舟,你都四岁了,男子汉该早早独立,往后别总那么缠着娘亲,好不好?”
见孩子点头,他又望向祁寒,商议道:“该分房让他自己睡了。”
“他还小,正是依赖父母的时候。分房,早了些,等他过了四岁生辰再说。”祁寒不赞同。“可以先给他备张小床,放在咱们旁边,一步步适应。”
……
夜半,孩子已在祁寒的臂弯睡沉了。
柏舟躺在她怀中,她则被郎君揽在怀中。
静谧无声。
“还郁闷呢?”她低声取笑。“就这么憋火?”
“我在检讨,”逐世叹了口气,“方才是不是对柏舟语气太重……又是不是,不够尊重你,过于自私了……”
还是改不掉自我检讨的习惯啊。
祁寒无奈地笑了。
灯影摇曳,她伸出手,定在半空。烛光将她的手影投映在墙壁上。
她捏起手指,那影子最终变成兔子模样。
“来福,你在吗?”她细声细气地道。
逐世一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也作了手影。
“我在。”
喜鹊手影与兔子手影并肩而映。
“来福,是最好的小喜鹊。”她晃了晃手。
墙上的“兔子”像是蹭了蹭“喜鹊”。
“糍粑,也是最好的糍粑。”他目光缱绻,沉声道。
“来福,我不喜欢你总是反省自己,你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反省自己,是想竭尽所能,守护家人。”他苦笑一声。“你不喜欢,我少做便是。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努力去做到,只要你能开心……”
“来福,”她握住了他的手,“糍粑喜欢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