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轩的死来的极为突然,立刻在河南军界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当年范的旧故和友人纷纷跳出来指责是有人故意谋害了他,而目标则是直指李焕文。
李焕文的嫌疑太大了,范惨死巩县时,他就在那里,尽管兵工厂司连宽作证他没有踏出去半步,而且朱德也能够提供详细的佐证,但这仍然说服不了那些人,况且那些人株连勾结,窝在一起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视!
于是,赵倜这些日子不断忙于接待,脑皮都快挠破了,若是换了别人,或许脑子一热就给撸了,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保安司令嘛,可是眼下李焕文坐镇洛阳,不但一到那就稳住了局势,而且霹雳手段首先拿住了范文轩的小舅子,这一点在别人眼里有报复之嫌,但在赵倜看来,却满意的很。
如果李焕文真的杀了范文轩,那这些所谓的报复之嫌就是明目张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赵倜觉得,按照李焕文的脑子,他根本不会办出这样的事情,反而证明了他的清白。
更何况,范文轩一死,河南政坛顿时动乱,也让赵倜深觉恐惧,范文轩的存在实际上已经通过这一次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虽然他损失了一员大将,但却换回来了一个清平世界,对于这一点,赵倜甚至还有些感谢李焕文。
不过,样子总要做一做的,这么多人抨击李焕文,那他也是留不得了,只是赵倜还不想杀了他,毕竟李焕文一直给他一种感觉,他就像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握在手里迟早有一天是要尥蹶子的。
“来呀,电告洛阳,由丁香玲暂代毅军参谋长一职,让李焕文带队回豫北吧,另外,告诉他,国防部那边要他去报到,叫他不用来开封辞行了,直接去北京吧!”赵倜一声令下,李焕文这个临时的洛阳土皇帝位子还没坐稳,就接到了新的调职命令。
李焕文读完电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免的想起前几日朱德说给他的话,赵倜雄猜,自己这般追随必有一日大祸临头,看来向北方确实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决定一下,李焕文立刻让陈信带着三百卫兵悄悄护送真大鼎往济源去,自己则留了下来,他要回去看看。
自打他又回到洛阳,就很少回家,二叔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待调理一阵后就会逐渐好起来的,李焕文在家呆了一会,便告辞出门了,临走时往二叔家里放了一些钱,并且嘱咐他们或许自己要出远门,需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二婶将他送了出去,李焕文独自离开,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陆家门前,望着早已经破败的院子,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里面照旧空荡荡的,只是忽然间耳边一阵幻听,似乎又听到了二妮欢快的拨打算盘的声音。
一切都已随风去,空落寞,孤影惨……
回到济源县,陈信已经秘密将大鼎归置到了济渎庙,而且加派了人手进行看护,好在现在的济渎庙老实了许多,没有人再敢跳出来胡乱说些什么了。
只是,慧净和尚的突然到来还是让李焕文吃了一惊,可还没等他说话,慧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的说道:“请将军放过我的哥哥吧,我每日必早晚为将军诵经,祈求佛祖保佑将军!”
“你的哥哥?”李焕文明显不明所以了,济渎庙暗中勾结土匪的事情,李焕文其实心中一直很清楚,那个智能大师的所有表现他都历历在目,只是他不想就此毁了济渎庙一世英明,这才不愿追究。
可是,接下来慧净和尚所说的一切,却让李焕文倍感唏嘘。
原来,秦怀秋竟然是慧净和尚的亲哥哥!当年慧净父母双亡,是哥哥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带大,后来秦怀秋屡试不中,遂放弃了考取功名的愿望,转而却投入了白朗门下,做了一任军师。
白朗失败后,又追随黄有道占山为王,胡光远数次招揽后,假借辛亥革命起事的主意就是他秦怀秋想出来的,可是,后来秦怀秋杀人太多,连自己的亲弟弟慧净都看不下去了,无奈之下,慧净才投了佛门,愿以此来赎他哥哥的罪!
慧净宅心仁厚,向来不喜打打杀杀,也曾劝过自己的哥哥不要这样,但秦怀秋一直故我,自打李焕文来了济源,慧净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末日,一边是正义驱使,一边是亲情流连,夹在其中的慧净无法抉择,派慧明来保安团便是一来打探虚实,二来也是为了保护李焕文的。
这其中,智能大师也曾动摇过,甚至不惜在佛祖面前许下毒誓,将来若有朝一日能洗净躯体,必抛却一切杂念专心侍奉佛祖,哪怕从最低级的沙弥做起也无妨!
秦怀秋被捕之后,慧净左思右想,毕竟骨肉相连一奶同胞,出手搭救哥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李焕文念慧净曾与自己投缘,便招来了秦怀秋,当昔日土匪军师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这还是那个睿智无比的军师么?
秦怀秋一身褴褛,眼神极为空洞,双手垂着一言不发,眼屎堆在眼眶上跟座小山似得,李焕文只是一哼,他便泪如雨下,瑟瑟发抖的扑倒在地,嘴里还不断的喊道:“爷爷饶命,小的不敢啦!”
慧净见此,也是泪雨滂沱,抱住秦怀秋嘴里不断的念着佛经,说来也是奇怪,秦怀秋听了佛经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五分钟不到,竟沉沉睡去了。
李焕文也是个心肠软的人,秦怀秋当年何等威风,今日竟落了个如此田地,如果再杀了他倒显得自己威逼过甚了,索性大手一挥,饶了他的性命。
“文哥,小心有诈!”陈信在一边连忙提醒道。
李焕文摇摇头,叹了口气,见到秦怀秋的现状,竟然让自己有些疲惫了,默不吭声的站起身来直接回了后厅,王思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是了解李焕文的,他大概是觉的看到秦怀秋就像看见了自己吧!
司令要远赴北京的事情很快就在济源传开了,众人纷纷要求随行,李焕文却迟迟不见动静,憋的刘四毛等人抓耳挠腮,想问又不敢问,就这么干等着。
忽有一日,刘四毛正蹲在院子里斗蛐蛐的时候,一个身着长袍马褂的人进来了,他抬头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大叫一声:“党参谋回来啦!”
党少明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这多日不见明显清瘦了许多,面上也挂着蜡黄,似乎身体有恙,说话的时候也显得有气无力,不过,见到李焕文,还是多少开心了许多。
“什么?!北征?!”党少明听闻李焕文要去北京随徐树铮北上收复蒙古,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一连串的咳嗽声不止。
“朱德是什么人?他是四川泸州的旅长,是滇军主将,他的话你怎么能信呢!”党少明对李焕文所说出的话感到万分诧异,不明白司令到底受了朱德怎样的蛊惑,竟然要放弃经营许久的豫北远赴外蒙,这真是难以理解!
党少明严词拒绝李焕文的想法,并一一列举了各种北上的弊端,更说出了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对豫北的规划,他一直认为豫北偏僻,不像洛阳开封那般吃相,但这反倒为李焕文创造了极为便利的条件,将来说不定还可以登上河南督军的大位,放着这样好的机会不做,为何非要选择北上呢?!
“故土难离,这个我懂,但这里毕竟不是久居之地!”李焕文沉沉的说道。
党少明到吸了一口凉气,他望着李焕文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翻腾!
“你难道志在天下?!”
李焕文最终还是说服了党少明,因为他是这样回答的:“不是我志在天下,而是被逼无奈必须如此,你看看我这满园的兵丁,即便不为我肩膀上的花着想,也要为他们的前途考虑!天下不天下的我无所谓,但我必须保证他们都得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很重要!这你懂吗?”李焕文近乎恳求的说道。
党少明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李焕文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能走到今天,都是仰仗这身边这帮朋友鼎力支持的,况且李焕文又是个极为重义气的人,在他的脑海里,义字比什么都重要!
北上!李焕文的决定得到了党少明的谅解,而李焕文等在济源不走,就是为了等到他回来,既然党少明回来了,那就该去北京了。
可是,李焕文去北京,却只带了王思懿、陈信、董未央三个人,其余人等都在家候着,一切听从党参谋的指挥,并随时等待征召!
李焕文离开济源时,不停的回首张望了这座县城,又是一个新的征程摆在了面前,前方道路扑朔迷离,他自己也没有底。
终究,他也没有去看过王印川,不过,王思懿倒是很开心,她从小长于北京,对于回北京就像是回老家一般,快乐的很。
“我父亲回北京了。这次,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王思懿笑道,顺手在李焕文的鼻子尖上点了一下。
李焕文憨笑一声,随即心中暗道:北京,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