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一个纵身跃出了门外,循着声音便追了过去,只见几个和尚撸起袖子正窝在一间禅房前,却又不敢轻易上前,都在那里你推我搡。
不过令人惊诧的,却是一个头皮上泛着青色的小和尚,他双手合十站在人后,眼睛里噙着泪水,嘴上却不停的咕哝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豹子呢?!”道长大喝一声,众僧立刻指着房内,道长不由分说便把拂尘往地上一扔,这就架势进去!
“道友不可!”智能大师尾随而至,见此状马上制止了他。
“此孽畜生性残忍,一两个人是制不住它的,还是让武僧们上吧,源晖,源印,你二人进去!”智能大师一言既出,那两个所谓的武僧却死活不愿踏进禅房一步。
大师越是瞪眼,两人越是往后缩,气的智能胡子乱颤却碍于面子不想生气。
“大师傅,这厮前日已经划破了三师兄的肚皮了,我们,我们不敢。”源晖恐惧的说道,源印连说话都不敢了。
既然两个武僧都害怕,那其他的僧人更是噤若寒蝉,纷纷想要躲避,智能大师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张口说话,却有一个僧人站了出来。
“大师傅,让我去吧。”说话的便是那个哭着的小和尚,小和尚一脸平淡,脸上的泪痕依旧,只是双眼却一直瞅着屋里,似乎他对那豹子更充满了怜爱。
智能大师听完这话,却瞟了一眼道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眼令道长心下大大狐疑,再看这小和尚,一身稚气,俊俏模样却胜似一个女儿家。
“好吧,慧净,你就进去吧。”终于智能大师还是答应了,在这所寺庙里,谁都知道这个慧净小和尚平日里跟这些豹子最亲近,兴许进去之后还能擒住这孽畜也说不定。
但畜生毕竟是畜生,发起狂来,莫说是人了,即便是亲生骨肉也是要撕咬的,这一点,大家也是很明白。
“小师傅,某愿与你同去。”道长突然说话了,他身后那道童也要一同进去,却被他拦住了,众僧不愿他进,可是也被智能大师阻拦了。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便进了禅房,禅房之内铺陈极为简单,一张木床,一台桌案,桌案上青灯一盏,别无他物。
两人刚刚迈进禅房,外面的僧人便啪嗒一声关上了门,这一声来的吓人,道长不免一惊,可随即看到慧净竟然依然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不禁心下道:有胆略。
“道长莫惊,有我在,慧明是不会伤害你的。”小和尚似乎猜透了道长的心思,一边弯低身子一边轻声说道。
“慧明?谁呀?”
“喏。”小和尚拿手一指,道长随之看去,却看见床下一只通体暗黑,两只眼睛正凶神恶煞盯着他的半大金钱豹!
金钱豹张开大嘴,血粼粼的嘴里依稀可见一只钩子还挂在下颚中,健美修长的身姿绷紧,两只前爪有力的按着地面,似乎下一秒便要扑将过来!
道长看见他,更是有些愕然,不免的攥紧拂尘,如果他扑过来,便要与之以命相搏了!
一人一豹就这般对视着,谁也不敢前进半步,此刻谁若动了,那免不了一场血肉厮杀!
“慧明,你怎么了?”忽然,慧净慢慢的向前移动,同时竟然向着那豹子脑袋上伸出了一只手!
令人惊讶的是,那豹子见到慧净,竟突然间温和了下来,试探着伸出脑袋来任慧净将手放了上来!
见此一幕,道长这才缓了缓神,口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正是这一口气,却惊动了豹子,那豹子突然扭头,呲出一寸长的獠牙来,双肩一紧,朝着道长扑出一尺有余!
道长被这一惊吓的往后连退数步,连忙拿拂尘挡着,原以为他会冲过来,却不想慧净竟然伸手一抚他的脖子,便立刻站住了!
“慧明,这位道长是个好人,莫怕,莫怕!”慧净一边抚着豹子,一边凑在豹子的耳边说话,那豹子竟然像是听懂了一般,渐渐的眼神里温和了起来,道长再挪动身子,他也不再动了。
“道长,是人可怕还是豹子可怕?”忽然,慧净问道,此刻他的眼睛里又是噙满了泪水。
道长被这话倒是问住了,再联想今日所见,猛然想起在大和尚禅房里那个宰杀牲畜的和尚手里的肉了,心里的疑云变得重重叠叠。
“他们拿豹子来招待贵客,这是佛祖所不能容的呀!”慧净似乎鼓足了勇气,话一讲出,道长立刻明白了。
果然是一间挂羊头卖狗肉的荤寺庙!
“今日道长及此,是慧明的德运,请道长收留他,带他回了山林吧。”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慧净跪倒在地,其言辞之恳切决然没有做作的成分。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道长牙关紧闭,眼睛里似乎冒出了火来。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大喊:“大师,胡县长到了!”
智能大师和胡光远进了禅房,两人刚刚端起茶杯,还未言语,忽然那道长怒气冲冲的大步走了进去,身后围着几个胆战心惊的警察。
“啪!”一副硕大的带着血的钩子被扔到了台面上,溅起的血花迸的两人满脸都是红点。
“干什么的!”县长身后站着的一个警察立刻掏出枪来直指道长,胡县长显然是怒了,鼻息中带着火花,而智能大师则是慌忙去拉道长,道长甩出一只胳膊将其拨了老远。
“智能,老子问你,你这寺庙里都他妈藏了些什么?!”道长怒指台面上的铁钩,两眼却直视胡县长!
“这,这,道友,佛门净地,万不可污言秽语啊。”
胡县长看了看铁钩,又瞧了瞧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道士,忽然,拿手猛拍桌面!
“哪里来的疯道士!李局长,拉回警局,好好审问审问!”
李政道闻听,上前便要去抓道长的胳膊,那道长却反身一扣,右手极为利落的一抖,顷刻间李局长手里的驳壳枪便到了他的手里!
“你,你,你想干什么?!”道长把枪口挪过来,直接对准了胡光远,吓的胡光远两腿战战,说话都不利索了。
李政道堂堂一县之警察局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缴了械,那人又拿来对准县长,这脸算是丢尽了,但是他好像反而无所谓了一般,其实,李政道平日里就看不惯胡县长所作所为,今天遇到了强人,也算是他倒霉。
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命令门外警察进来保护县长。
几条枪对准道长,那道长却面不改色,扫视一圈之后,面露鄙视之色。
“就你们几个臭番薯烂鸟蛋,也敢拿枪指着我?!”道长横跨一步,纵深便跃到了胡县长身前,这一跳吓的胡光远扑通一声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双眼恐惧的望着这位似道士又不像道士的道士。
“你,你是谁?哪家道观的?!”
道长拿枪管拨了拨胡县长的八字胡,冷笑了一声。
“老子姓李,名焕文,是中华民国河南省豫北道怀庆府保安司令部那个观里的!”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在豫西豫北混,哪个没听说过新近大热的李焕文?哪个不知道他一身独闯虎穴,不但生擒边防军独立团团长臧士毅,而且还杀了个七进七出,其勇猛用当代赵子龙都不过分!
更何况,此人背后不但有河南督军赵倜的大山,而且据说北京方面,他也是上下通吃,这样一个人物,胡光远和李政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就连这些围着的小警察听了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啊?这,李,李长官,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胡光远一副赖皮相,让李焕文看在眼里极为厌恶。
“哎哟,原来道兄,哦不,先生,原来先生是李长官啊。”躲在一边的智能回过了味来,连忙抱着拳走了过来,李焕文对他的谄媚样子只看了一眼,便赏了一个字。
“滚!”
“胡县长,你刚才说什么?恕罪?好,我没什么可计较的,不过。”胡光远一听有门,立刻满脸堆笑,却又听得一句不过,却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了。
“得问问他饶不饶你!”突然,李焕文声调一变,直指门外,这时门外猛然窜出一只斑斓豹子来!豹子嗖的一声跃上台案,双眼环视,雄姿傲然,嘴上却吧嗒吧嗒的滴着血,这一幕如君临天下,又如死亡征召!
“啊--呜!”豹子冲着胡光远一声怒吼,这声音震彻屋顶,差点把整个屋子里的人的耳膜震破!
“啊!”胡光远吓的涎水之流,只待那豹子越过来,自己就要被吓死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寺庙里传来了“库库库”的脚步声,打眼一看,是县警察局的大队人马到了!
胡光远像是突然来了血性一般,猛然站起,冲着门外大喊道:“有人刺杀县长,我命令,击毙此道士,还有,还有这只豹子!”
李焕文不禁大吃一惊,自己已经报出了姓名,这县长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公然无视,再看门外,数十条人枪正对准自己和那只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