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成王败寇,乱世城头变幻,这一切都让胡光远深切的体会到了,李焕文来了济源半个多月,糊里糊涂的就输给了他,这里面没有阴谋更没有阳谋,有的只是一战定了乾坤。
所以,整个县城百姓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胡光远就成了阶下囚,随即,李政道以警察局长的身份对外宣布胡光远五大罪状,这五大罪状一出,每一条都能置其于死地。
并且,李政道在胡光远淫威之下忍辱多年,不但列清楚了他多年以鸦片换烟叶的获利,而且还一并抄了他的家,可是,令人感到不解的是,胡光远家中最终只抄出不到一千块的现大洋!
李政道亲自去监狱审问多日,依然一无所获,连胡县长手底下的那一帮人也是懵懵懂懂,最后,刘四毛出马,这才在县衙师爷嘴里套出了一些答案。
原来,胡光远这些年把积攒来的浮财尽数分配给了豫北道道尹和镇守使,甚至有的还直接送到了河南督军府,因此,在整个黄河以北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其实,此刻胡光远自己也清醒了过来,愈发的有恃无恐,他知道不等李焕文动手,就会有人来救他的。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当李焕文正在部署清理烟馆任务时,豫北道镇守使署和道尹公署联合下发了一道公文,这道公文措辞严厉,一上来就直接抨击李焕文军人干政,甚至镇守使方有田还怒斥他胡作非为!
李焕文只看了一眼,就丢弃在了一边,也不去搭理这些。
正巧,刘四毛回来了,刘四毛这几日忙着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他和马天一边忙着就地训练团丁,一边则大张旗鼓的将保安团防御线向城外推进了十几公里,实际上已经与黄有道的势力范围接上了。
“妈的,那几个保安司令太他妈操蛋,拿了钱不办事,今个晌午才给我送来十几个兵,司令,这事你可得管管!”
要说兵员,刘四毛作为保安司令部的训练督官,手底下已经由原先的一百多人发展到了三四百号,连李林都跟着水涨船高,管带百十号团丁了。
可是,他还嫌不够,因为李焕文给他下了死命令,七月十五以前,至少招兵不得少于五百人,有了这五百人,便是打黄有道也绰绰有余了。
这边他还没发完牢骚,王思懿又捧着一本账册气哄哄的进来了。
“李大司令,你的人再这么造,咱可就没剩几个钱了。”说完,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扔,坐到一边不说话了,要说钱,保安团抄没那些鸦片客商的可有三四十万大洋之多,但鸦片生意有个规矩,不见到货,那些本票跟废纸没两样,再说,他以查没鸦片来制的胡光远,总不能再反过来跟那些人再做什么生意吧?
李焕文这几日也是头疼的很,以前豫北道七县各县都是自作主张,保安团根本就是后娘养的没人管,现在把胡光远下狱之后,虽说各县的态度大有改观,但这经费依然紧张的很。
不但如此,早上李政道那边又发了请示,询问胡光远该怎么处理,光是拉着他游街也不是办法,老百姓早不把他当人看了,效果也减弱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军人毕竟是军人,管理军务丝毫不惧,却下了马就成了二傻子,地方上的杂七杂八更是多的数不胜数,若没有陈信在一边帮忙,李焕文怕也撑不住多久的。
“找个参谋长吧,至少还有个出谋划策的人。”陈信说道。
李焕文何尝不想,可是这种诸葛亮式的人物,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几人正围着桌子发愁,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司令一个老熟人到了。
李焕文疑惑的出门迎接,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在下党少明,与司令在龙门山见过的。”党少明穿了一身马褂长袍,脸上又架着一副圆圈眼镜,乍一看与先前军人做派截然不同。
“你是?哦,想起来了,党参谋。请进!”李焕文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此人,一边请他进来,一边却在想着他今天怎么来了?
党少明原就是济源县人士,家住水屯村,说来与李焕文和李林李政道三人也算是邻村,只是他自幼出门读书,燕京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被分派到了冯玉祥的部队,先搞政治工作,后才转了参谋。
他身材高大,一副文雅,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三份笑意,李焕文尽管心里迟疑,却也不说透,只是往屋子里一让,党少明立刻注意到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扔着的账本、名册,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党参谋今日这是?”李焕文落座之后问道。
“回乡省亲,闻听李司令督豫北,特来拜访,别无他事。哦,对了,我看李司令公务繁忙,是不是打扰您了?”党少明轻描淡写的问道。
“哎,哪有,既然都是同乡,又都在北洋任职,这就是缘分,王书记官,吩咐厨房,今天加几个菜,再买些酒来。”说罢,就把脸扭过去面对党少明了。
谁知王思懿呼的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直奔李焕文面前站住,伸出一只手说道:“钱。”
她这一搅和,顿时让屋子里的男人们大觉丢了脸面,尤其是李焕文,尴尬的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摸出两块银元来,依依不舍的递给了她。
尽管查抄了胡府,但李焕文恨不得把钱一掰两半来花,眼前财务吃紧,王思懿还兼任书记官和厨师一职,说是吩咐厨房,实际上厨房就她和董未央俩人而已。
“豫北穷困,李司令两袖清风,实在令在下佩服。”党少明的一句话,暂时化解了尴尬,李焕文也跟着打哈哈。
晚上,兵营军官食堂里,偌大的餐桌上只摆了四五个菜,其中还有仨是素菜,就这,还把刘四毛和马天吃的满头大汗,嘴里吧唧吧唧的不停。
“哎,天,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刘四毛夹了一根红辣椒扔到了马天碗里,马天呵呵一笑,扒拉了一大口稀饭,就着整根辣椒就吞了进去,嘎吱嘎吱的嚼着,宛如嚼的是珍馐一般。
眼见此一幕,党少明深叹了一口气,转脸却看见李焕文慢条斯理的嚼着咸菜,碗里仅剩的菜糊糊也露出了碗底。
“李司令,军人如此清苦,省府不给饷银吗?”
一听这话,刘四毛啪的一声把碗撂下了,脸色通红,腮帮子鼓鼓囊囊,一张口嘴里的饭沫便喷了出来。
“那帮狗日的,说啥就地筹措,豫北这么穷,哪来那些钱?!我都给司令说过好多次了,直接把那些乡绅抢了得了,司令非说这是土匪之举。”
“哎,哎,老刘,说话瓤点,咱文哥也不是没钱啊,咱手底下的兵,哪一个不是顿顿有肉?你这憨彪,哪一顿少给你买酒了?就这酒,妈的,让老子们还少吃一个菜呢!”陈信越说越着急,到后来竟骂了起来。
党少明看着这俩货对喷着,马天夹在其中闷声不吭的扒拉着早已没了饭的碗,而那边李林则蹲在门口张望门外,两只眼睛直溜溜瞅着士兵大灶。
再看身边的两位女士,王思懿的围腰一直都没取,堂堂的一个大小姐,竟干如此的活,确实有些委屈了,而董未央小口的吸允着稀饭,权当没听见大吵大闹声。
李焕文除了偶尔尴尬的笑笑,就是吃饭,等吃完了也不再添,而是倒了一杯开水,咕咕咚咚的喝了下去。
“党参谋,你咋不吃?”李焕文打了个饱嗝,拿手一指他的碗,党少明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摆着的一碟豆角炒肉一直未动,看来都是给他这位贵客留的。
恍然间,党少明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湿润,放眼天下,这般军人可曾见过?不禁的,想起了自己的长官冯玉祥,若论这真情实意,恐怕李焕文更胜一筹吧。
当年他选择当兵,就是为了弃笔从戎为国人争出一个平安的天下来的,可是这许多年过去,不但越打越乱,老百姓的生活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究其原因,军人畏死而贪财则是最大根本!
入夜,李焕文和一帮人坐在屋子里说话,商量着从哪再淘换一些钱来,忽然,党少明又回来了,他原本吃了晚饭就回家了的,此刻折返,让李焕文略微有些吃惊。
“李司令,在下有一个富贵,想送于司令,不知司令要否?”党少明开门见山。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可是,李焕文却不动声色,强忍心中的激动,他不知道党少明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难以判断。
不过,党参谋一句话,却还是引来了其他人关注的目光,尤其是王思懿,她的两只眼睛简直瞪的跟个铜铃似得,不知从何时起,这样一个大家闺秀,竟掉进了钱眼里了。
“两万大洋,外带枪支两百条,弹药一千箱,迫击炮两架!”党少明看出了李焕文的疑虑,一连串数字报出,立刻在众人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哪弄来的?”李焕文连忙问道。
“呵呵。”党少明轻笑一声,看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想李焕文也是赵子龙一般的伟才,此刻闻听这些东西,也竟顾不得那些了。
党少明欲言又止,马天连忙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自己个则蹲在另一边的条凳上,抄着手竖耳倾听,忽觉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连忙下来端坐那里不敢造次了。
煤油灯忽明忽暗,党少明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扫视一圈之后,突然对着李焕文问道:“前些日子,黄有道派人与我部交涉,欲以两万大洋购买军械,此刻这些军械就在水屯村,不日就将交割!”言罢,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
李焕文闻听,大吃一惊,不想这些土匪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直接从湖南冯玉祥那里购买军械,而且这些军械足以装备一个加强连!如果,他们获得了这些玩意,对于保安团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那咋弄回来呀?”王思懿忽然问道,在她眼里,这些货物已经有所属了,自己的账上根本没有钱,想买怕是不可能了。
李焕文转身沉吟片刻,随即猛然转身,两眼之中冒出一道厉光来!
“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