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城的秋老虎来得邪乎，都十月中旬了，正午的日头晒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还能烫得人趿拉着鞋跟蹦跶。陈凡租住的客栈二楼房间里，窗户开了道缝，风钻进来带着点热意，却吹不散满屋子盘旋的灵气——这已经是他躲在无妄城苦修的第三十三天，算上手指头都能数清的出门买包子、打井水的时间，几乎把自己焊在了房间中央的蒲团上。
“呼……”一口浊气从陈凡鼻间缓缓吐出，带着淡淡的白气，落在身前的青瓷茶杯里，漾开一圈细微波纹。他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莹润的光泽，抬手捏了个练气期的基础法诀“聚灵印”，指尖瞬间萦绕起三缕凝实的灵气，比三天前又粗壮了些。“总算摸到练气三层的边儿了，再攒两天，应该就能撞开巅峰的门槛。”陈凡揉了揉发麻的膝盖，从蒲团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噼里啪啦的脆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这一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练剑，浑身肌肉都快僵成石头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早上剩下的半块肉包子，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店小二咋咋呼呼的声音：“客官您慢走！下次再来啊，咱这酱肘子刚出锅的最香！”陈凡失笑，这店小二每天都这么吆喝，嗓门大得能穿透三层楼板。他正想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不是风刮的那种凉，是像有人把一块冰碴子直接贴在了皮肤上，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对劲！”陈凡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起来了。在没修仙之前，他在街头混了十几年，从乞丐到杂役，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早就练出了一身“保命直觉”——但凡有危险靠近，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这会儿那股凉意越来越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后背，伴随着一种让人头皮发紧的“杀气”，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
没等他细想，耳后就传来“咻”的一声锐响——那是灵气高速移动切割空气的声音！陈凡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往侧面一扑，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似的朝着窗边冲去。他的肩膀撞在窗框上，疼得龇牙咧嘴，可这会儿哪儿顾得上疼，脚尖在窗沿上一点，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
“轰隆！”
就在他跳出窗户的瞬间，一道银亮的剑气擦着他的后衣领劈了下来，直接砸在房间的地面上。青石板铺成的地面跟纸糊似的，瞬间裂开一道半尺深、两尺宽的坑，碎石子飞溅起来，砸在墙上“砰砰”作响。陈凡悬在窗外，单手抓着窗棂往下看，心脏“咚咚”跳得快蹦出嗓子眼——那道剑气的痕迹里，还残留着没散干净的灵气，比他现在的修为凝练了至少两倍！
“不是吧哥们儿，这力道，是想把我直接劈成两半啊？”陈凡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那位刁蛮公主的姘头，那个练气九层的修士。“我就说事儿没这么简单，合着人家是真没打算放过我啊！”他之前还侥幸觉得，躲进无妄城这种三不管的地方，凭着自己一个月前才刚入门的“小透明”修为，对方就算想找，也未必能盯上这儿。现在看来，他纯属想多了。
人家可是皇朝的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遍布天下的情报网——说不定大街上卖糖葫芦的、挑着担子卖菜的，都是他们的眼线。更别说那个练气九层的修士，修仙者的手段多了去了，保不齐有什么“追踪符”“寻气丹”之类的玩意儿，自己之前没见识过，就以为能蒙混过关。
“得，这波是我大意了，属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结果虎真追过来了。”陈凡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可这会儿不是后悔的时候，他低头往楼下一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客栈门口的大街上，原本来来往往的行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剩下七八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正围着客栈站成一圈。这些人要么手掐法诀，指尖冒着灵气光团；要么背着剑，腰间挂着法器袋子，一看就不是凡人——全是修仙者！
“完犊子，这是被包圆儿了啊。”陈凡心里咯噔一下。他修仙满打满算才一个月，除了刚开始在公主府里跟几个护卫比划了两下（还全是凡人），连正经的修士对决都没经历过。现在对面乌泱泱一群修仙者，光看气息就知道实力参差不齐，有弱的，也有强的——其中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尖脸男人，气息沉得像块石头，陈凡估摸着，至少是练气五层的修为。
“陈凡！你小子躲在上面算什么本事？赶紧下来受死！”尖脸男人抬头看向陈凡，声音里带着点刻薄的笑意，“公主殿下待你不薄啊，给你吃给你穿，还让你跟着修仙，结果你倒好，转头就跑，这不是典型的‘白眼狼’吗？”
陈凡趴在窗棂上，往下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少在这儿道德绑架。你们家公主那叫‘待我好’？是把我当宠物圈着吧？我不跑等着被你们当垫脚石踩死啊？”他才懒得跟这群人废话——看这架势，就是公主和那个姘头派来的狗腿子，跟他们讲道理，还不如跟楼下的石狮子说话管用。
“嘴还挺硬！”尖脸男人脸色一沉，挥了挥手，“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兄弟们就别跟他客气了！先把他从上面给我揪下来，打断两条腿，看他还能不能跑！”
话音刚落，旁边两个穿着黑衣的修士就动了。这俩人气息比较弱，陈凡感应了一下，应该是练气一层的修为——跟他刚入门的时候差不多。两人踩着灵气，一左一右朝着二楼的窗户扑过来，手里还各捏着一道“风刃符”，符纸一燃，两道半尺长的风刃就朝着陈凡削了过来。
“来得正好！”陈凡眼睛一亮。他现在虽然是练气三层，但对付练气一层的修士，多少还是有点底气的——毕竟修仙界的规矩就是“境界压制”，差一层，灵力的凝练度和数量都差着不少。而且他这一个月没白练，基础剑法“劈、砍、挑”练得滚瓜烂熟，对付这种刚入门的新手，正好试试手。
陈凡不再趴在窗棂上，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了两道风刃，随即从腰间拔出那柄入门时领的铁剑——剑身是普通的精铁打造，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结实。他握着剑柄，将体内的灵气缓缓注入剑身，铁剑顿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剑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给我下来！”左边那个练气一层的修士已经扑到了窗边，伸手就想抓陈凡的胳膊。陈凡侧身避开，手腕一翻，铁剑朝着对方的手腕削了过去。那修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可还是慢了一步，剑刃擦着他的袖口划过，把他的袖子割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胳膊——幸好陈凡没下死手，只是想逼退他。
“你敢伤我？”那修士急了，从怀里掏出个小铜锤，朝着陈凡砸了过来。这铜锤是件下品法器，砸过来的时候带着点灵气波动。陈凡不敢硬接，脚步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铜锤的同时，铁剑斜着劈了出去，正好砍在铜锤的锤柄上。“铛”的一声脆响，那修士握不住锤柄，铜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房间角落。
另一边，另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也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朝着陈凡的后背刺过来。陈凡耳朵尖，听见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身，铁剑横在身前，挡住了短刀。两人的武器撞在一起，灵力碰撞产生的气浪把桌上的茶杯都掀翻了，茶水洒了一地。
“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抓我？”陈凡冷笑一声，手腕用力，将短刀往上一挑，同时抬脚踹向对方的肚子。那修士没料到陈凡力气这么大，被踹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短刀也掉在了地上。
陈凡正想乘胜追击，把这两个练气一层的解决掉，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尖脸男人的怒喝：“废物！两个打一个都搞不定，还得我亲自出手？”紧接着，一股比刚才强得多的灵气波动涌了上来——是那个练气五层的尖脸男人！
陈凡心里一紧，赶紧回头看向窗户。只见尖脸男人踩着一道青色的灵气，像阵风似的冲了上来，手里捏着一个火球术——拳头大的火球在他掌心燃烧，冒着滚滚热浪，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我靠，这就放大招了？不讲武德啊！”陈凡骂了一句，不敢再跟那两个练气一层的纠缠，转身就往房间里面跑。“轰隆！”火球术砸在窗户上，整个窗框瞬间被烧得焦黑，木屑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连带着旁边的墙壁都被烤得发烫。
“想跑？没那么容易！”尖脸男人跟着冲进房间，手里的火球术一个接一个地扔过来，逼得陈凡只能在房间里东躲西藏。桌子被火球砸中，瞬间燃起大火；椅子被劈成两半，木屑飞溅；刚才掉在地上的铜锤，直接被火球烧得通红，冒着热气。
陈凡一边躲，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除了尖脸男人，刚才那两个练气一层的修士也缓过劲来了，正堵在门口，防止他跑出去；楼下还有几个练气三四层的修士，正往上冲，看样子是想从楼梯包抄过来。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围在房间里，就真成‘瓮中之鳖’了。”陈凡心里急得冒烟。他刚才跟那两个练气一层的打斗，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现在又被尖脸男人的火球术逼得东躲西藏，灵力消耗得更快——再这么下去，不等别人动手，他自己就得先灵力枯竭，瘫在地上任人宰割。
“陈凡，别躲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赶紧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尖脸男人一边扔火球，一边喊着，语气里满是得意，“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好好跟着公主殿下，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现在被追得跟条狗似的强？”
“放你娘的屁！”陈凡气得脸都红了，“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跟你们这群‘舔狗’混在一起！想让我束手就擒？做梦！”他知道，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突围——必须从这群人里撕开一个口子，跑出去，不然就真的没救了。
陈凡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窗户上——刚才被火球砸坏的窗户，虽然焦黑，但还能容一个人钻出去。楼下虽然有修士围着，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房间里的打斗吸引过来了，窗边的防守相对薄弱。而且他刚才往下看的时候，注意到客栈后面有条小巷子，巷子尽头连着城外的山林——只要能跑到山林里，凭着山林的复杂地形，说不定能甩掉这些人。
“就这么办！”陈凡咬了咬牙，心里做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躲避尖脸男人的火球术，而是猛地转身，朝着窗边冲去。
“哦？想跑？”尖脸男人看出了陈凡的意图，冷笑一声，手里的火球术瞬间变大了一圈，朝着陈凡的后背砸了过去，“给我留下！”
陈凡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了——要是回头挡火球，肯定会被尖脸男人缠住；要是不挡，后背就得被火球烧个窟窿。“拼了！”陈凡眼睛一闭，猛地将体内剩下的所有灵力都调动起来，一股脑地注入手中的铁剑里。
“嗡——！”
铁剑发出一阵响亮的嗡鸣，比刚才强烈了不止十倍。淡青色的灵气以剑柄为中心，疯狂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丈许大的灵气漩涡。漩涡越来越大，把房间里的木屑、灰尘都吸了进去，连旁边燃烧的桌子上的火苗，都被漩涡卷得歪歪扭扭。
一股强大的剑压从漩涡中散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正在冲过来的尖脸男人脸色骤变，手里的火球术都差点捏不住——这股剑压，远超练气三层的修为，甚至比他这个练气五层的修士还要强上几分！
“这……这不可能！你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怎么可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尖脸男人失声叫道，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想不通，一个刚修仙一个月的新手，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这简直不符合修仙界的常理！
陈凡握着剑的手在发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被灵气漩涡卷成了水雾。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疯狂流逝，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根本止不住——这是他在修炼的时候偶然摸索出来的法子，通过强行压榨体内的灵力，短暂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缺点就是会后力不足，灵力耗尽后会虚弱好几天。
但现在，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给我开！”陈凡低喝一声，双手握着铁剑，朝着身前的空气猛地劈了下去。灵气漩涡随着剑刃的挥动，瞬间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青色剑气——这道剑气比刚才劈在地上的那道还要粗、还要长，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挡在窗边的两个练气一层修士劈了过去。
“啊——！”那两个修士吓得魂飞魄散，想躲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气劈过来。“轰隆！”剑气砸在他们身上，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剑气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幸好陈凡留了手，没下死手，只是把他们打晕了。
解决掉窗边的障碍，陈凡不敢停留，握着铁剑，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楼下的修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青色的剑气从二楼劈下来，紧接着陈凡的身影就从窗户里跳了出来，朝着客栈后面的小巷子冲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尖脸男人从房间里冲出来，看着陈凡的背影，气得跳脚，“都愣着干什么？追啊！他刚才爆发了那么强的力量，现在肯定灵力不足，撑不了多久！”
一群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踩着灵气，朝着陈凡追了过去。一时间，客栈门口风声呼啸，灵气波动四处弥漫，引得周围还没走远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这是咋了？修仙者打架啊？”
“刚才那道剑气好吓人啊，差点把客栈都劈塌了！”
“那个跑的小伙子是谁啊？被这么多人追，够猛的啊！”
“管他是谁呢，赶紧离远点，别被波及了，修仙者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凡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刚才被尖脸男人的火球术擦到了一点，烧破了衣服，烫伤了皮肤。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少，脚步也越来越沉，身后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灵气波动也越来越清晰。
“坚持住，陈凡，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跑到山林里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咬着牙，加快了脚步，朝着小巷子尽头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冲去——只要进了山林，他就有机会甩掉这些追兵，保住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