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白色的通道实在是太长了,陈浩几乎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他开始烦躁了起来,然而他又发现,自己身为灵光,竟然又多了一种情绪,那就是烦躁。
陈浩不是第一次身为灵光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不一样的情绪了,他清楚的记得,在他的一条记忆绳索中,刘北文大师曾经告诉过他,灵光是没有情绪的,因为灵光认为,情绪是这个宇宙中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这样的发现令陈浩感到特别的意外,当然这样的意外并不是第一次发生。陈浩无法用自己是一个特殊的灵光来解释这样的变化,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到底是什么导致自己产生这样的变化呢?难道是陈浩的砧木?可那只是一具连思想都没有的砧木而已,如同刚才在传送带上看到的那成千上万的砧木一模一样。
他们只是这个宇宙中,或者这个地球上一些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堆砌,犹如一堵墙,一块石头。
没有了灵光的砧木,甚至都比不上一棵树,一株草。
所以陈浩无法相信,自己产生了情绪的变化是因为受到了陈浩的砧木的感染。
他想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随着传送带继续前进,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特别的大,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房间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张又一张白色的床,每一张床上,都摆着一具砧木。
这不禁让陈浩想起了在银白世界中见到的场景,虽然灵光与银白是敌对的两方,可此处却如此的相似。
抬头望去,屋顶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架子,架子上有无数个来回滑动的滚车。每个滚车下面都垂着一只人的手臂。如同在那清洗池里一样,那些手臂把从传送带上掉落下来的砧木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摆在床上。
然后再由其他的手臂将摆放好砧木的床推走,推向前面,重新码放的整整齐齐。
这个世界是无声的,无论是手臂抓起砧木,还是砧木被摆在床上,甚至床被推动的时候,四个轮子在地面上旋转,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看样子这里是储藏砧木的仓库,这些被筛选出来的砧木,随时等待着新的灵光的寄生。
陈浩继续向前飘荡,最终来到了仓库的尽头。尽头只有一个狭小的出口,只能容许一个人,不,严格的说是一具砧木通过。
出口上有一扇门,门上面有一盏灯,闪着幽幽的蓝光。
那扇门打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的鱼缸,在这扇门上空那紫色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鱼缸里有一团来回飘荡着的蓝色的烟气。
这就是灵光!这样的场景,陈浩不止一次见过!几乎每一次重新刷新记忆,几乎每一次跳到另外一条时间绳索上的时候,陈浩都会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被剖开胸膛的砧木,穿着白衣的人,玻璃鱼缸,鱼缸里的灵光。
果然,此人捧着玻璃缸,走到一具砧木的跟前,弯下腰去,把鱼缸靠近那具砧木的胸膛。
鱼缸里的灵光开始活跃了起来,他上下的跳动,左右的飞舞,很快便钻出了鱼缸,在那具砧木的上空来回的盘旋一阵,便钻进他的胸膛,那动作迅速,有如一条出洞的小蛇。
很快,砧木的四肢开始颤抖了起来,他的眼睛睁开,皮肤渐渐变得红润。他的胸口上下的起伏,很快便有了呼吸。
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了心跳的声音,陈浩突然觉得,心跳的声音竟然如此的美妙。令他流连忘返。
陈浩开始心动了,他特别希望自己仍旧能够听到这样的心跳声。他低头看去,自己只是一团烟雾,没手没脚,没有四肢,什么都没有,如此虚无缥缈,无依无靠。
他开始左右张望,他试图找到一具合适的砧木,但他心里又无比的矛盾,他觉得如果找到别的砧木,寄生进去的话,是否对陈浩那具砧木是一种背叛?
他发现自己对陈浩的砧木,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感情。
可陈浩的砧木在哪儿呢?是否仍旧飘荡在黑暗的河水之中?还是已经落入了淤泥,被那水晶一样的蜘蛛发现,用它尖利的触角,轻易的戳穿了胸膛,带到了地下,被清洗之后,发现已不能用,然后由传送带传送进茫茫的火海之中?
每每想起这些,陈浩的思绪便会跳到其中一根记忆绳索上去,在那根绳索的尽头,他从高速疾驰的火车上,纵身一跃跳入了茫茫的火海,把最后生的机会,留给了张燕。
他不能再回忆了,回忆使他慌乱起来,他注意到自己的这团烟雾,正在迅速的旋转着。
他担心用不了多久,这团烟雾会因为回忆带来的烦恼,而彻底的将自己弄得消散。
他又发现自己产生了新的情绪,那就是烦恼。
回忆,回忆产生情绪,情绪使他烦躁,烦乱令他回忆,这是一个死循环。
那具砧木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了灵光的寄生,他复活了。他舒展一下四肢,便跟着那穿着白衣的人,走出了这间仓库。
又过了一会,又一个穿着白衣的人走了进来,他的手里仍旧捧着透明的鱼缸。鱼缸在紫色灯光的照耀下,仍旧可以看到有一团灵光在里面来回的跳动。
一切再次循环,几分钟之后,又一阵心跳响起,又一个人爬起身,跟着那个捧着鱼缸的人,走出了仓库。
如此往复,就在陈浩发呆的这段时间,一个又一个砧木因灵光的寄生而复活,一个又一个的人走出了仓库。
陈浩忍不住了,他特别想离开这里,确切的说,他特别想以一个人的身份离开这里。他不想在漂浮在空中,尽管这样的漂浮看上去是多么的自由。
他感到无比的孤单,仿佛置身茫茫的大海,找不到一根可以依附的稻草。
他环视周围,随机看到了一副砧木,他没有心思再去挑选,便纵身一跃,跳进了他那白色半透明的胸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