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凝望着张海潮，亲眼看着张海潮的目光闪烁了两下，仅仅两下，却无比复杂。
“人总会死……”
张海潮扭过头，不看陈浩的眼睛。
“你用这样的借口逃避，不太合适吧，我印象中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陈浩说道。
“你是银白的保密者？”
门口一个护士路过，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陈浩压低声音说道。
张海潮又是一愣。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了一下。眼神中有恐惧，有惊慌。
可以看得出，他在努力的使自己表现的坦然一些。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浩的问题，
“就算我不给她注射，她也会死，那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张海潮挣扎着坐起身，脖子上的伤口扭了一下，他疼的裂了咧嘴，用手捂着，靠在病床上。
陈浩起身，摇动病床脚下的把手，病床头部的位置升起来一些，这样张海潮可以稍微的舒服一些。
“她病了，那几年的她，简直换了一个人，变得暴躁、易怒、刻薄，即便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说话的时候也经常极尽羞辱，特别的刻薄。没错，我创办风云日报的钱，是跟她拿的，但，我们是夫妻啊，又不是外人，有必要三天两头的，到报社去，要我还钱么？”
说这番话的张海潮，眼神有些闪烁，陈浩双手抱在肩头，靠在病床边的铁柜上。张海潮的表情，多少有些扭曲，仿佛当年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乃至于现在提起仍旧有些激动。
陈浩面如止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老板，一个印象中脾气暴躁，做事雷厉风行的老板，好似变了一个人。
他不禁想起再反复重置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段，在那辆反复穿越生死的高速行驶的火车上，当最后只能有唯一的胜利者胜出火车才会停下，张海潮的毫不犹豫的举起刀，指向陈浩的时候，那眼神是坚定的。
可现在，他的眼神一直在恍惚。陈浩能感觉的到，张海潮在说谎，至少有一部分是谎言。
“那你给她注射的银白纳米疫苗，能改变什么？”
陈浩问道。
“性格，她太暴躁了，她从不相信我，她看不起我，她自负，在她眼里，每个人都是卑劣的，越是她亲近的身边人，越让她看不起！”
张海潮仍旧有些激动。
“那，银白的疫苗，能改变么？”
陈浩问道。
“能！绝对能！”
“可是，她已经去世了，这与你给她注射疫苗，是不是有直接的关系？”
“不！这世界需要改变，人类需要改变，所以，她是烈士，她是光荣的！”
张海潮浑身颤抖，显得更加激动。陈浩盯着他，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你是银白的保密者？”
陈浩问道。
张海潮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旋即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咧开嘴，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你也是保密者。哈哈哈，我就知道。”
张海潮笑着，突然流下了眼泪，他呼的坐起身，双手伸出，抓住了陈浩的手：
“没错，我是保密者，我……我是个失败的保密者。我只能……只能对她下手，不然的话，我……呜呜呜……我也是没办法……”
张海潮抹起了眼泪。
陈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离开这先……”
陈好说道。拿起床头柜上的挂号单，
“你等我，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医院里缴费解算处十个窗口，每个都排上了长长的队伍，陈浩只好选了一条稍微短一点的队伍，排在了最后面。
“看来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病了……”
陈浩心想。
人们都很安静，都低着头，脸上都如此的冷漠，没有多余的表情。一个又一个人走到窗口，交了钱再离开。
陈浩突然觉得，这里好像人的心脏，一排排队伍好似静脉血管。他们口袋里的钱，是流动的血液，纷纷的流入了缴费大厅。
医院也好，其他的地方也罢，每个单位都好似一个微缩的社会，一副微缩的人体。每个人都在默默的按部就班。
世界是一部机器，社会是一部机器，人类是一部机器。每一部机器，都在默默的运转。没人关注到底谁在想什么，谁在做什么，或者谁即将做什么。
“4673……有没有医保？”
终于到陈浩了，收费员机械的问道。
“没有，刷卡可以么？”
“可以。”
陈浩摸出银行卡，递了过去。收费员劈里啪啦的敲了几下键盘，面前的密码器滴滴的响了两声，
“密码……”
陈浩按了几下。
打印机咯吱吱的响，一长溜单子打印出来。
“还有一针没打，拿收费单去药局领药，找护士打了。”
收费员冷冷的道。
“哦，谢谢……”
陈浩拿着单子离开，边走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收费整4700。原来不是落下一针没打，是收费员又额外的开了一针。27块钱，无所谓了，陈浩又去药局排队。
药局的窗口少了很多，排队的人却没少，所以队伍更长。陈浩刚站下，后面便又排了几个人。
仿佛每个缴费的人，都要来排队买药。
陈浩有些烦躁，站在队伍里左右张望，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左面的一个房间。
“张燕……”
刚才张燕被护士带着去化验，到现在没有音讯，陈浩以为她已经离开了医院，没想到还没走。
“张燕……”
陈浩抬手挥舞了一下，喊了一声。
人们齐刷刷的转过脸看着陈浩。
陈浩被看的有些茫然，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他看了看张燕，又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离药局的窗口还有很长，看来一时半会排不到。
不排了，先找到张燕要紧，不知道她的化验结果到底怎样，陈好有点心慌，因为他的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回去！”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出现在陈浩眼前。他脸色冰冷。
“我不排了，药不取了。”
陈浩解释道。
“不行，这药必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