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闻的正牌妻子推开酒店房门的时候,我正窝在时闻怀里冲他娇俏地笑。
他这个月分身乏术,刚同客户在酒店一楼吃过便餐,下一刻便风风火火出了电梯,搂住等在酒店八楼电梯口的我。
他的身上总有一股火烧木头的味道,我很喜欢,这味道让我安定。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当他的地下情人。
时闻的妻子美得不可方物,我在她面前连丑小鸭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鸭子。
她没有扇我耳光,更没有歇斯底里。
她只是淡淡地问:「燕小姐,请问你要多少钱。」
我咧咧嘴,笑了。
「我要九块九。」我说。
2
时闻第一次给我递房卡时,他来健身,我是健身房的前台。
他来时穿着笔挺的西服看不出什么名堂,走的时候脱下外衣,汗湿了的背心却清晰地映出他的八块腹肌。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胸肌和腹肌,连他什么时候站定在我面前都没发觉。
他说:「办卡。」
我这才从怔忪中跳出,手忙脚乱地给他录信息。
我递给他健身房VIP金卡,他还赠我五星级酒店房卡。
那晚,我被他温热的手臂抱了个满怀,躺在他怀中止不住地掉眼泪。
他分出点余力哑声问我:「怎么了?哭什么,扫兴。」
我用尽全身力气摇摇头,闭上眼睛。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我这样告诉他。
时闻只在酒店呆了两个小时便匆匆离开,走的时候没忘扔给我一张卡。
我浑身赤裸侧卧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卡攥进掌心。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钻进被子里,又惊又喜。
我轻声地说:「向北,你看,我有钱啦!」
向北躺在我的身边,正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他被我说悄悄话的模样逗笑,一把环住我的身体,「小傻子,」他笑我。
3
时闻不经常召见我,一个月就那么两三次。
我乐得自在,毕竟,我的雇主不只他一家。
但我同时又有些烦闷,因为时闻出手太阔绰,他的财力就像他性感的胸腹肌,无论哪一样都能造福女同胞。
可我没有资格联系他,于是我天天等夜夜盼,就等他的秘书给我发消息约我见面。
今天终于等到了,我盛装打扮出现在一个隐秘的小馆,时闻席地而坐,桌上摆着茶盏。
我默默上前,替他斟茶。
开水先烫一遍茶壶,茶匙夹出一小撮茶叶。
「你懂茶?」时闻开口。
我一手托起杯底,一手扶稳杯身,将茶递过去。
「不太懂,以前专门学过。」
「男朋友教的?」他好像有些好奇。
我嘿嘿一笑,「说的哪儿的话,您不就是我的男朋友。」
时闻总说,他喜欢我,就是喜欢我身上这股不值钱的味道。
我对他低眉顺眼,乖巧小意,像极了唯唯诺诺的乙方,也像极了他家那条总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小白狗。
听罢这话,我越发笑得明艳,因为我知道,今天这次见面,我又少不了进一笔小钱。
几杯茶下肚,时闻丢下几张钞票,施施然离去。
他的跑车轧着我的影子飞速而过,我只能目送他的车屁股。
他不屑于让我这样的女人上他的车,车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他本就有老婆。
我撇撇嘴,朝着在小馆外不知等了多久的男孩撒娇道:
「向北,我脚快疼死了,你还不赶紧过来背我!」
向北背着我走在寂静的小路上,我替他擦拭去耳边流下的汗,取笑他:「一个大男人一点儿劲都没有,才背了二十分钟就流一脑门子汗!」
他好像有些害羞,耳根子立马变得通红。
「哪有!你一点都不重!我能背着你走一晚上!」
我被他的话惹得脸也开始发烫,我大着胆子亲他一口,嘴唇印在他红红的耳根上。
「说定了啊,背着我走一晚上!」
从迷乱的梦中醒来后,我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出租小屋的床上,被子盖过头顶。
我心想一定是向北,他最了解我睡觉的习惯。
可他也很讨厌,上班总是那么早,时不时还得被紧急召唤。
4
我与向北,算起来,恋爱了得有个十来年。
我们从学生时代的青涩触碰,一路携手,差不多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他这个人,典型的闷骚怪,在学校的时候耷拉个脑袋闷声不爱说话,被我一个月成功追到手了才暴露本性。
他在晚自习上偷偷摸摸撩开衣服让我看他的六块腹肌,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这是他天天在宿舍五百个俯卧撑练出来的。
后来,六块腹肌变成八块,他穿着一身笔挺军装,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眼含热泪拥抱住我。
我们终于熬过了时间,熬过了距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彼此的温度。
退伍之后的向北没有作多喘息,他考入消防支队,成为了一名有编制的消防队员。
为此我和他闹过不小的矛盾,我问他为什么不能找一个不那么危险的轻松点儿的工作。
可他执拗着,非说自己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在消防队能获得一样的归属感。
我在别扭了几天后,默许了他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个真诚善良的大男孩,心里总有自己的坚持和执念。
二十年前,他父母的遗体就是被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和一个穿着消防制服的消防员,从千斤重的废墟下刨出的。
我不能剥夺他的梦想。
所以我继续做起那个默默等待他的人,等他下班一起吃饭,等他从训练中结束,等他出完任务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等他有一天娶我回家。
一次任务结束后,向北在饭桌上跟我谈起了他惊心动魄的救援。
他和他的队友从三十层的顶楼飞身而下,拖住站在二十七楼窗台上的女人,将她狠狠撕扯进了窗户。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丈夫不肯给她买她看上的婚戒,才想不开要跳楼的。」
向北皱紧眉头,对自己的所见所闻表示难以接受。
「南归,你说说,荒不荒谬!」
我坐他身旁边吃菜也边跟着吐槽:「太任性了点吧!屁大点儿事就跳楼,你们消防员的命就不是命吗!」
随即我安抚他:「你放心,我绝不问你要什么鸽子蛋,去民政局领证不是只要九块九的工本费吗,你掏九块九出来,我就跟你去领证!」
向北突然听到我这么不矜持的一句话,嘴里头的饭菜都顾不上嚼了,冒冒失失端起杯子灌下去一口水。
他的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是噎的,还是臊的。
我最喜欢逗他,看他直白的反应。
「怎么,连九块九都掏不出来啊?那你别想着娶我了,做梦去吧!」
「不。」
向北突然严肃,正襟危坐,「我掏得出,我要娶你。」
可天有不测风云,我父亲突发脑溢血,离开了人世。
除了巨额的债务,他再没有什么留给我。
他的一众儿女作鸟兽散,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常与他有联系的我成了那个冤大头。卖掉几处房产,抵押掉我开在市中心的茶舍,这才勉强填补起漏洞的一角。
我与我父亲从未和睦过,他只当我是他众多血脉中毫不起眼的那一个,我也只当他是我行走的有求必应的ATM机。
可惜了我和向北的结婚计划,因为他而搁浅。
但向北一点不焦虑,他给我看他的工资卡,上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积累起了一串儿零。
「工资卡交给你,你去还钱,剩下的,我们慢慢攒。」
可那怎么行!
还了钱,向北卡上的零只剩下小数点左侧的那一个,他连九块九都没有了!
5
所以我必须要为了那九块九拼命赚钱!
我厚着脸皮从时闻秘书那里要来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三五天一个短信。
我知道时闻还没有对我失去兴趣,他出手足够阔绰,我计算着,不出半年,我就能给向北买一个大钻戒。
但同时我要十分小心,因为时闻这个人虽然自己滥情,但不允许他的女人花心。
所以我必须藏好我另外的雇主们。
我把手机上的备注全部修改。
王哥改为AAA茶叶供货商老王。
健身房李哥改为龙泽健身李总。
单字一个“时”的,置顶。
还有那个备注是一颗小红心加一个小火苗的,我不会改,那是独属于向北的。
在时闻身边刷了几次存在感后,时闻终于又肯屈尊主动联系我一回。
他在信息中潦草说了地址,只让我在那里按时等候。
可谁知道就是那么巧,时闻揽住我肩膀的同时,茶叶供货商老王和龙泽健身李总同时出现在了我俩的面前。
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我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当晚就被两位金主爸爸拉黑删除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