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敬是在出院的第二天早上接到顾耀的电话。
他住院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措不及防飞进顾耀的耳朵里。少年比他想象的更冷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很明显的蜕变。
顾耀在电话那边叮嘱顾立敬注意身体，匆匆忙忙说了几句话以后，就被叫走了。
秋末，气温转凉。
秋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响个没完，树叶纷纷扬扬像天空挥洒下来的一场红色的雪。
顾昀只手夹烟，手臂搭着半开的车窗。
“小昀，把烟戒了吧。”
“嗯。”
她回答的漫不经心，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开车的严楚抽空透过后车镜扫了她一眼，抿抿唇。
相对无言，车里三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没人活跃气氛，这一路都安安静静的。
顾昀半支烟还没抽完，就到地方了。
顾立敬率先推车门下去，怔了怔。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模样狼狈，眼神木讷，机械的看着顾立敬。
“你回来了。”
顾昀刚要迈出去的腿一顿，想了想，还是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一露面，那些原本藏在女人眼中的软弱，瞬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只一眼，顾昀就知道她还是自己认识的孙诗曼。
顾昀神色坦然的从她身边走过，输入指纹锁，推门进屋，全程没有多看她一眼。
那种冷漠，更像是一种漠视。
严楚把车停稳，路过孙诗曼身旁时，有意无意嗅了嗅鼻子。
那股香水味，刺鼻的差点把他熏吐。
他皱着眉，快步走进去。
外面只剩下顾立敬和孙诗曼这一对已经离了婚的夫妻，顾立敬虽然对女人从来都称不上是仁慈，但他的风度摆在那里。良好的教养，让他不会对一个狠心的女人破口大骂，即便是心里厌恶到了极致，也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她留几分颜面。
偏偏，顾立敬想错了。
孙诗曼不是回来让顾立敬给她留几分颜面的，她是回来求复合的。
这一点，让顾立敬没有想到。
差异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想笑。
他住院这么久，她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一直到现在，他安然无恙的从医院出来了，她现在跑上门来求复合，是觉得他的容忍程度，可以让她为所欲为吗？
孙诗曼表明了来意，长长呼出一口气。
“立敬，当初是我不对，现在我想明白了，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别说了。”顾立敬伸手打断，“我看着很像个老实人？”
“什么？”
她思想跟不上他的思维，有点怔楞的问。
顾立敬笑了笑，他很少对着孙诗曼笑，哪怕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也很少见他像现在这样，笑得随心所欲。
他回头，指着落地窗户中，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人。
“那是我女儿。”
“诗曼，你真以为离了婚以后，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看在顾耀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现在找上门来，求着我复合，到底是认为我脾气太好，还是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眼中的冷意像猝了毒，让她心生颤栗。
手机屏幕透过外面发生的一切，虽然听不见，大抵也能猜到她的来意。
顾昀把手机随手扔到一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算起来，她到这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没有留宿过。
严楚替顾立敬收拾好房间，从二楼下来。
“怎么样了？”
“还谈着呢。”
话音刚落，顾立敬就进来了。
他把外面的女人隔在外面，一转身，脸上堆满了笑容。
“小昀，想吃点什么？”
顾昀凉飕飕的看着他，问：“你会做？”
顾立敬：“......”他不会。
严楚拳头抵在唇边，压制住差点溺出来的笑声，给了顾立敬一个台阶。
“你想吃什么，我会做。”
“夕阳炒饭。”
顾立敬瞪着眼睛，问：“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后三盘夕阳炒饭摆在桌面上，顾立敬吃的颇有感触。
一方面，女儿找到个居家好男人，他替她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女婿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更懂得照顾人，又有点愧疚。
饭后，顾立敬主动去刷碗。
严楚正欲上前帮忙，被顾昀给拦住了。
“让他刷。”
厨房顾立敬听见顾昀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却饱受煎熬。
水声覆盖着他压抑的心情，顾立敬有一瞬间，突然感到后悔。
如果，他当初没有背叛结发妻子，那他现在也不会孤家寡人一个，顾昀也不会单枪匹马的自己闯荡这么多年。
从顾昀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时候，顾立敬就已经找人查了有关顾昀的资料。
整整二十年的艰辛，她苟延残喘的活着，相当不容易。
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看着普通，却一个一个的印在他脑海中。
原来，在他与别的女人相濡以沫共同持家的这些年，他的女儿竟然在过那样的生活。
那时候她才多大？
面对着这社会最黑暗的一面，却依旧顽强的活着，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
天黑的时候，顾昀提出打道回府。
严楚坐着没动，把车钥匙随手一扔，说：“太晚了。”
顾立敬连忙站起来，对顾昀说：“对对对，这么晚了，回去也不安全，就住下吧。”
顾昀挑了挑眉，看着窗外。
星星点缀，稀松的挂在夜幕中，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这样的环境，不安全？
顾昀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
顾立敬的豪宅空房间不少，有一间专门为顾昀准备出来的房间，一直都没有人住过。
顾昀对自己莫名其妙拥有的这样一个房间，还感到挺好奇。
她推门进去，扑鼻而来一股茉莉的花香。
整个房间布局偏中性化，虽然不符合现代女性的审美观，但也能看出布置这间房的人，有多用心。
被褥都是新的，房间整整齐齐，大概是有人经常不定期的过来打扫。
顾昀看了眼，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很齐全，应有尽有，倒是不用专门出去买。
严楚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家居服，女款。
他愣了愣，又弯腰去找。
顾昀觉得好笑，说：“别找了，去找他拿一套。”
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在自己女儿的房间里，准备一套男人的家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