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把烟头按在桌角的烟灰缸里，动作很细致，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刘队长，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李大庆说完，身体前倾，目光直视着刘铭，"我在机关工作十几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你们这套诈唬的把戏，对我没用。"
李大庆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字字珠玑，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从科员一步步升到副科长，这些年经历的审计、检查、巡视不下二十次。什么样的审讯手段我没见过？什么样的压力我没承受过？"李大庆继续说道，"你们以为几句威胁的话就能把我吓住？"
李强见刘铭有些被动，立刻接过话茬："你什么意思？"
李大庆看了看李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的意思很简单。"
他敲了敲桌子，每敲一下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跟我废话。按照纪委办案程序，没有确凿证据是不能随意传唤人员的。"
李大庆说到这里，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重新点燃。
谈话室里本来是不允许吸烟的，但李大庆明显是故意的，这是在挑衅纪委的权威。
"而且，"李大庆吐了个烟圈，烟雾在日光灯下显得很刺眼，"你们传唤我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按照规定，传唤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你们拿不出证据，就必须放人。"
李大庆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法规的条文号，显然对相关规定非常熟悉。
"到时候我一定要向省纪委举报，说你们昆阳市纪委办案不按程序，随意传唤无辜干部！"李大庆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硬，"我相信省里的领导会对这种违规行为很感兴趣的。"
听到这番话，刘铭和李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慌乱。
李大庆说得没错，纪委确实有相关的程序规定。
而且这个人显然对纪委的工作流程非常熟悉，不是那种容易被吓住的普通干部。
更要命的是，如果真的被举报到省纪委，不仅他们个人要承担责任，整个巡视组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刘铭在心中快速盘算着，她知道现在必须要改变策略，否则很难取得突破。
"李大庆，你也别太嚣张。"李强有些恼火，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这么多年来屁股底下的事儿不少，明德职业技术学院只是其中一个。你还有好多事儿都被我们调查出来了，别以为能蒙混过关！"
李强说话的时候，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试图用身体语言给李大庆施压。
但李大庆看到李强这副样子，反而更加轻松了。
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手里夹着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是吗？"李大庆轻蔑地笑了笑，"那我倒想听听，你们都调查出什么来了？"
李大庆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拖长了语调，显得很不屑一顾。
李强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确实仔细搜查了李大庆的电脑和档案柜，但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确实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大庆的办公室保险柜是空的，岳父家的保险柜也是空的，所有可能藏证据的地方都被搜过了。
现在被李大庆这么一反问，李强只能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李大庆得意地笑道，"说啊，我都等着听呢。你们不是说调查出我很多问题吗？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啊。"
李大庆说着，还故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满是嘲讽的表情。
李强被激得满脸通红，但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
"李大庆，你这是什么态度？"刘铭试图重新掌控谈话的节奏，"我们是在帮你，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如果你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帮我？"李大庆听了这话，笑得更加夸张了，"你们抓我到这里来，说是帮我？这是什么逻辑？"
李大庆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别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我在官场混了十几年，什么套路没见过？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车轮战术...这些我都经历过。"
"今天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李大庆站起身来，在谈话室里慢慢踱步，"没有证据，你们什么都不能做。最多关我二十四小时，时间一到就得放人。"
李大庆说话的时候，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很有力，显示出他内心的自信。
"而且，"李大庆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刘铭和李强，"我已经想好了，出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省纪委打电话，举报你们滥用职权。"
"第二件事，"李大庆继续说道，"我要给市人大打电话，说你们侵犯人身权利。"
"第三件事，"李大庆数着手指，"我要给《昆阳日报》的记者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好好报道一下巡视组的工作作风。"
李大庆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们信不信，明天整个昆阳市都会知道，省巡视组为了完成任务，随便抓无辜干部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刘铭和李强心中发毛。
如果真的被李大庆这么一闹，不仅他们个人要完蛋，整个巡视组的声誉都会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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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室外的监控室里，林枫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的情况，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眉头紧锁。
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显然已经关注审讯很长时间了。
李强和刘铭显然低估了李大庆的老练程度。
这个人不但对纪委的工作程序了如指掌，而且心理素质极强，根本不会被常规的审讯手段吓倒。
更要命的是，李大庆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完全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
这种人最难对付，因为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怎么利用程序保护自己。
林枫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有些疼。他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如果在拘留期内审不出任何东西，不仅这条线索要断，而且还会被对手利用，说自己非法传唤。
如果钱卫东和赵国强知道这件事，再想办法做做文章，把事情捅到省里去，很有可能对巡视工作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
到时候不仅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保不住，连整个巡视组都可能被撤销。
更重要的是，和柳天罡约定的一周期限就快到了。
他必须在约定的时间内把刘明辉和张建设抓进来，才能获得柳天罡的信任，进而得到扳倒李清河的关键线索。
时间不等人！每一分钟的延误都意味着计划的失败。
林枫站起身来，在监控室里走了两步，然后停在窗前，看着外面昆阳市的夜景。
夜晚的昆阳市灯火通明，但林枫的心情却很沉重。
他知道这次行动关系到整个反腐败工作的成败，不能有任何闪失。
突然，林枫想到一个突破口。
李大庆虽然对程序很熟悉，对压力也有免疫力，但他毕竟是人，总有弱点。
从刚才的谈话可以看出，他对妻子王丽娜的背叛很愤怒，这说明他还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的女儿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天下父母心，很少有人不爱自己孩子的。
林枫拿起对讲机，调到谈话室的频道。
"刘队长，换个思路，从他女儿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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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接到林枫的指示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觉得目前的审讯陷入了僵局，需要换个角度。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案卷，然后抬起头看向李大庆。
"李大庆，我们换个话题。"刘铭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我听说你有个在国际学校上学的女儿吧？"
李大庆听到这话，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正准备点燃第三支烟，听到女儿被提起，手中的打火机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要拿我女儿威胁我？"李大庆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不是威胁，是关心。"刘铭继续说道，"如果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们可以考虑降低对你妻子王丽娜的罚金。"
刘铭说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语速，让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你想想，王丽娜现在面临的是师德败坏、违规补课、行贿等多项指控。"刘铭继续施压，"量刑可轻可重，如果按顶格处罚，你们家就得破产。"
"到时候你们家的经济来源断了，即使再有积蓄，你女儿的学费也肯定是交不起的。"刘铭观察着李大庆的表情变化，"昆阳国际学校一年的学费是十五万，加上生活费和其他开销，没有二十万下不来。"
李大庆听到这个数字，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显然这笔钱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估计谁也不想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就这么把前途断送了吧？"刘铭继续说道，"十八岁的女孩子，正是花样年华，如果因为父母的问题影响了学业，那就太可惜了。"
刘铭本以为这招会有效果，毕竟天下父母心，很少有人不爱自己孩子的。
而且从李大庆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对女儿的学费问题确实有些担心。
但李大庆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李大庆先是愣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然后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谈话室的一角。
"呸！"
他用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声音很响，痰液在白色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厌恶，甚至带着一丝恶心。
"这败家孩子，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李大庆骂道，声音比刚才高了几度，"上什么倒霉的国际学校，都是王丽娜那蠢婆娘想出来的主意！"
李大庆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显然很激动。
"天天不学好，夜不归宿，跟那些黄毛在外面鬼混！"李大庆越说越气，"染个红头发，穿得像个妖精一样，还说什么要学外国人的开放思想！"
"前两个月还带了个二十多岁的混子回家，说是什么男朋友，满身纹身，头发染成绿色的，耳朵上还打了好几个洞！"李大庆继续骂道，"我说她几句，她就跟我顶嘴，说我思想老旧，不懂现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李大庆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更加愤怒："上个月我不让她晚上出去鬼混，她还叫她那个狗日的男朋友把我揍了一顿！"
"那小子二十多岁，练过搏击，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李大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肋骨都被踢断了一根，在医院躺了三天！"
"最可气的是，"李大庆的声音开始颤抖，"王丽娜不但不帮我，还说我活该，说我不懂得尊重年轻人的恋爱自由！"
李大庆说完这番话，重新坐回椅子上，但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这样的闺女不要也罢！"李大庆摆摆手，"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管不着了！反正她也不认我这个爸爸，我也不想管她的死活！"
监控室里的林枫听到这番话，也是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李大庆这个家庭竟然扭曲到这种程度。
从李大庆的描述来看，这个家庭已经完全破碎了：
妻子为了自保出卖丈夫，丈夫为了脱身抛弃妻女，女儿为了所谓的自由目无父母。
这简直是一个彻底病态的家庭关系。
刘铭和李强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原本以为亲情是李大庆的软肋，没想到这个软肋早就被现实击碎了。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在乎的父亲，还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