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一些往事:"去年有个省厅的副厅长,贪了三千万,被我帮忙洗白。后来出事了,他的同事明知道会连累自己,还是想办法帮他脱身。虽然最后没成功,但这种精神很值得研究。"
K先生冷笑一声:"那我们就等着看。不过我觉得林枫没那么傻。"
墙上的液晶屏幕分成九个画面,都是废弃工厂的实时监控。
摄像头的角度经过精心设计,每个死角都被覆盖到了。
其中一个画面里,高铮被吊在半空中,双手被绳子绑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他的头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半昏迷了。
旁边的小张躺在地上,一条腿明显骨折了,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
小赵靠在墙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你的人下手真狠。"赵天宇看着监控画面,脸上露出病态的兴奋,"高铮这个狗东西,终于有这么一天。"
他想起了在昆阳的时候,高铮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每次遇到,高铮都是一脸正义凛然,好像他赵天宇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现在看到高铮被吊起来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不狠怎么能让林枫上钩?"K先生吐出一口烟雾,"得让他看到同伴很惨,激发他的愤怒和冲动。愤怒的人是不理智的,不理智的人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指了指监控画面:"你看,我故意让人把高铮吊起来,就是要拍视频发给林枫看。一个特警队长被这样折磨,林枫能不愤怒?能不冲动?"
正说着,一个手下走进来。
这个人三十多岁,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从左耳一直延伸到嘴角,看起来很凶恶。
"老板。"他用蹩脚的英语说道,"韦伯市长的秘书求见,说有要紧事。"
林永泰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韦伯的秘书?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说是有急事。"手下说道,"在楼下等着,说只见永泰先生一个人。"
在瑞士这么多年,林永泰很清楚韦伯的行事风格。
这个老狐狸从来不做无用功,如果主动派秘书来,肯定有重要的事。
"我去看看。"林永泰站起来,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应该是例行的问候,或者有什么生意上的事。"
"快去快回。"K先生挥挥手,"好戏快开始了。"
林永泰整了整西装,走出房间。
电梯里,他的心跳得很快。
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事情可能有变化。
韦伯的秘书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了。
三十多岁,金发,戴着无框眼镜,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典型的瑞士精英。
林永泰认识他,叫马丁,跟了韦伯五年,是个很精明的人。
"林先生。"马丁看到林永泰,立即迎上来,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马丁,有什么事?"林永泰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市长还好吧?"
马丁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然后压低声音:"市长让我来通知您,情况有变。"
林永泰心里一紧,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什么情况?"
"Z国纪委的人找到市长了。"马丁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开出了一个市长无法拒绝的条件。"
林永泰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控制住了:"什么条件?"
"如果瑞士配合抓捕你们,Z国政府将不追溯你们在瑞士银行的所有资产。"马丁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永泰心上。
林永泰瞳孔微微一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条件,确实是韦伯无法拒绝的。
几百亿美金的资产,对苏黎世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Z国政府不追溯,这些资产就可以合法地留在瑞士,变成瑞士银行业的巨大财富。
"市长已经同意了?"林永泰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是的。"马丁点点头,"警方和军队已经在集结,一小时后开始行动。特警队、武装警察,还有军方的外围封锁,规模很大。"
林永泰感到一阵眩晕,差点站不稳。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瑞士是安全的,韦伯是他的保护伞。
没想到关键时刻,韦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还有多长时间?"林永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个小时。"马丁看了看手表,"市长说,这是给您最后的机会。如果您愿意配合,提供K先生的情报,市长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林永泰沉默了几秒,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的。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应急资金,五万瑞郎现金。
"谢谢你的通知。"他把信封递给马丁。
马丁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点头:"市长说,二十年的合作不容易,他也不想这样。但是Z国人的条件太诱人了,他没有选择。"
"我明白。"林永泰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苦笑,"替我谢谢市长这些年的关照。"
马丁点点头,转身离开了酒店。
林永泰站在酒店大堂里,看着马丁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
他走到酒店外面,假装欣赏街景,实际上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确实,街上的警车比平时多了很多。
几辆深蓝色的警车在不远处缓缓巡逻,车上的警察神情严肃。
天空中,也有几架直升机在远处盘旋。
虽然距离很远,但林永泰知道那是军方的直升机。
他拿出手机,快速发了几条信息给自己在银行和其他地方的联系人,然后立即删掉了所有记录。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表情,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重新回到了总统套房。
"谁找你?"K先生看到他回来,随口问道。眼睛依然盯着监控屏幕。
"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林永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说有批货要出手,问我有没有兴趣。"
"什么货?"K先生转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
"劳力士,水货,很便宜。"林永泰坐回沙发上,拿起酒杯,"我没兴趣,打发走了。这种小生意不值得做。"
K先生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他的眼神在林永泰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似乎在观察什么。
赵天宇正在打电话,话筒里传来赵国强的声音:"天宇,你在瑞士还好吧?最近局势很紧张,你要小心点。"
"爸,我在瑞士很好。"赵天宇说道,"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林永泰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听说林枫他们也到瑞士了。"赵国强的声音带着担忧,"你一定要小心,不要掉以轻心。"
"能有什么事?"赵天宇不以为然,"我现在在宝丽嘉酒店,这是苏黎世最好的酒店。而且还有K先生保护我,林枫算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赵国强叹了口气,"林枫这个人很难对付,你不要小看他。"
挂了电话,赵天宇对K先生说道:"我爸让我小心点,说林枫他们可能有什么行动。真是杞人忧天。"
"能有什么行动?"K先生冷笑道,手里的雪茄已经燃烧了一半,"在瑞士,是我们说了算。林枫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翻不了天。"
林永泰勉强笑了笑:"就是,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赵公子。"
但他心里在疯狂计算着脱身的方法。
现在直接离开肯定不行,K先生会起疑心。
但如果不离开,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走不了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是五十度的威士忌,一口喝干。
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疼,但他需要这个来压住心里的紧张和恐惧。
"要不要加注?"赵天宇突然提议道,显然对现在的赌注不满意,"一百万太少了,不够刺激。"
"加多少?"K先生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再加两百万。"赵天宇说道,声音有些兴奋,"谁输了,总共出三百万。这样才有意思。"
"好。"K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三百万就三百万。"
林永泰也点头:"没问题。"
但他心里在想别的事。
三百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关键是怎么活着离开这里。
"我去上个厕所。"林永泰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
"老了,肾不行了?"K先生开玩笑道,但眼神依然紧紧盯着他。
"可不是嘛。"林永泰苦笑道,"年纪大了,一天要跑十几趟厕所。前列腺的毛病。"
林永泰走进洗手间,反手锁上门。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五十三岁了,鬓角已经泛白,眼角的皱纹像蜘蛛网一样密集。
在瑞士二十二年,从一个偷渡客变成苏黎世最有名的华人钟表商,他以为自己已经站稳了脚跟。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韦伯这个老狐狸,收了他多少好处?
每年光政治献金就两百万瑞郎,还不算逢年过节的孝敬。
上个月韦伯的情妇过生日,他还专门送了一块价值五十万的百达翡丽。
现在呢?
说翻脸就翻脸。
林永泰深吸一口气,走到最里面的隔间,推开马桶水箱的盖子。
水箱里的水很清,能看到底部有个小按钮,外面包着防水膜。
这个机关是十年前装的,当时花了三十万瑞郎,请的是德国最好的工程师。
为的就是今天。
按下去,隔间的墙壁无声地向后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墙壁是特制的,外面看起来是普通的瓷砖,里面却是十厘米厚的钢板。
林永泰钻进去,墙壁自动合上。
他能听到外面K先生的手下在说话,声音很模糊。
"老林怎么还不出来?"
"前列腺的毛病吧,老头子都这样。"
通道里有微弱的应急灯,每隔五米一盏。
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来没有声音。
他快步向前,很快到了电梯。
这是酒店的货运电梯,但只有他知道可以直通地下二层。
正常情况下,电梯只能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但他买通了酒店的工程部经理,改装了电梯的控制系统。
电梯门开了,林永泰走进自己的安全屋。
五十平米的空间,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储藏室。
四面墙都是水泥的,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日光灯。
角落里堆着一些纸箱,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
他走到角落的冰箱前。
这是个双开门的大冰箱,里面空空的,只有几瓶矿泉水。
林永泰在冰箱侧面摸索了一下,找到一个隐藏的键盘。
输入密码:031507。
这是他母亲的忌日。
"密码正确。"一个电子音响起,"请进行指纹验证。"
林永泰把右手拇指按在键盘旁边的扫描器上。
"指纹验证通过。"
冰箱缓缓向旁边移开,后面是个保险库的门。
厚重的钢门上有个摄像头。
林永泰站在摄像头前,瞪大眼睛。
"虹膜识别中......"
几秒钟后,钢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打开。
里面的空间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但四面墙都是架子。
金条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每根一公斤,用透明的塑料膜包着。
黄金的光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林永泰数了数,总共两百根。
按照现在的金价,每根价值六万瑞郎,总价值一千两百万瑞郎。
这些年他帮人洗钱开户,收的手续费都换成黄金。
现金会贬值,黄金不会。
而且黄金容易变现,到哪个国家都能换成当地货币。
他拿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手提箱。
黑色的,看起来很普通,就是商务人士常用的那种。
但箱子是特制的,里面有铅板内衬,能屏蔽X光扫描。
外表的材料也经过处理,摸起来是普通的人造革,实际上是防弹材料。
每个箱子装二十根金条,加上箱子本身的重量,每个差不多二十五公斤。
再重就不方便携带了。
剩下的一百四十根只能留下了。
林永泰看着它们,心里有些不舍。
但是没办法,命比钱重要。
"等风头过了,还能回来拿。"他自我安慰,但心里清楚,这辈子恐怕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