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林枫的手机响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高铮。
"林主任，查到了。"高铮的声音有些疲惫，显然一夜没睡，"对面那户是钱卫东老丈人名下的房产。"
林枫瞬间清醒了。
"钱卫东？"
"对，在你买完之后一个星期买的，一直空着没装修。"高铮说，"我查了物业记录，最近三个月都没人进出过。"
"昨晚可能是我多心了。"林枫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钱卫东的房子在对面，这本身就是个巧合。
虽然书香雅苑是高档小区，市里的领导买房在这里很正常。
但偏偏是对门，偏偏林枫刚搬进来就发现有动静。
"林主任，还有一件事。"高铮停顿了一下，"我连夜审了张伟。"
"有进展？"
"有。"高铮的声音变得兴奋，"这小子扛不住了，全招了。"
"他说什么？"林枫坐起来。
"周成确实是第一层联系人，但周成死后，又有人接手了。"高铮说，"那个人叫王峰。"
"王峰？"林枫脑子里快速搜索这个名字。
"钱卫东的秘书。"高铮说，"张伟说，周成死后半个月，王峰找到他，说事情继续做，钱照给。"
林枫握紧手机。
果然，李清河的计划不会因为周成的死而停止。
他早就安排好了后手。
而钱卫东，这个墙头草，现在彻底倒向了李清河。
"王峰还说了什么？"
"他让张伟继续监视你家人，特别是林超。"高铮的声音变冷，"还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制造点小麻烦，比如在学校门口碰瓷，或者散布谣言。"
"目的是什么？"
"给你施加心理压力。"高铮说，"让你分心，让你害怕，让你主动退缩。"
林枫深吸一口气。
李清河这一招确实毒。
不直接动手，但通过威胁家人来施压。
既不会留下证据，又能达到目的。
"张伟还知道什么？"林枫问。
"他只是个马仔，知道的不多。"高铮说，"但他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
"什么？"
"王峰每次给钱，都是现金，五千五千地给。"高铮说，"而且王峰说过，钱不是他自己的，是钱书记给的。"
林枫眼睛一亮。
这就对了。
王峰是钱卫东的秘书，不可能有那么多现金。
而钱卫东愿意拿钱出来雇人监视林枫的家人，说明他和李清河的利益已经完全绑定了。
"张伟现在在哪？"林枫问。
"昨晚转到市纪委了。"高铮说，"苏书记亲自安排的，现在在纪委的留置点。"
"好。"林枫说，"老高，你辛苦了，先去休息。"
"不累。"高铮说，"林主任，我就想问一句，这次能不能搞倒他们？"
林枫听出了高铮声音里的愤怒。
这些年跟着他办案，高铮见过太多黑暗。
但威胁孩子，这是触碰了底线。
"会的。"林枫说，语气很平静，但很坚定，"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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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市纪委大楼，三楼审讯室。
张伟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恐惧。
苏楠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支笔，桌上摊开一本笔记本。
审讯室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冷峻。
"张伟，38岁，有前科，2001年因盗窃罪服刑两年。"苏楠看着档案，语气平静，"出狱后在昆阳打零工，2006年开了个小公司，专门给人跑腿办事。"
"你的公司每年流水不到二十万，但你名下有三十多万存款。"苏楠抬起头，看着张伟，"钱哪来的？"
"我...我..."张伟的声音发抖，"我做生意赚的。"
"做生意？"苏楠冷笑，"一个跑腿公司，能赚这么多？"
"我还兼职开黑车。"张伟低着头。
"黑车一年能赚多少？"苏楠问。
"五六万。"
"五六万？"苏楠合上档案，"那剩下的钱呢？"
张伟不说话了。
"昨晚你已经对特警队交代了一些事情。"苏楠说，"但我觉得你没有全说。"
"我都说了。"张伟辩解。
"都说了？"苏楠站起来，走到张伟面前，"那我问你，王峰一共给了你多少钱？"
张伟愣了一下。
"十...十万。"
"十万？"苏楠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张伟不敢看她，低下头。
"你知道作伪证的后果吗？"苏楠的声音很冷，"本来只是治安案件，但如果你隐瞒重要事实，性质就变了。"
"我...我..."张伟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苏楠走回座位坐下，"说实话，能争取从轻处理。继续撒谎，等着加刑。"
审讯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十五万。"张伟终于开口，"周成当时给了五万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五万。"
"后来周成死了，我以为这事就算了。"张伟的声音很小，"结果半个月后，王峰找到我，说事情继续做，又给了五万。"
"怎么联系的？"苏楠问。
"电话。"张伟说，"周成留了我的号码，王峰打过来的。"
"见过面吗？"
"见过两次。"张伟说，"一次是在东湖公园，他给了钱。第二次是在火车站，也是给钱。"
"为什么不一次给完？"
"他说要看我办事的效果。"张伟说，"每次完成任务，才给一部分。"
苏楠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王峰让你做什么？"
"跟踪林枫的弟弟。"张伟说，"记录他上下学的时间，经常去哪些地方，和什么人来往。"
"还有呢？"
"如果有机会，制造点麻烦。"张伟说，"但不能出人命。"
"什么麻烦？"
"比如找几个学生跟他打架，或者在学校门口碰瓷，讹点钱。"张伟说，"王峰说，目的是给林枫制造压力，让他分心。"
"你动手了吗？"苏楠问。
"还没来得及。"张伟摇头，"我刚跟了几天，就被抓了。"
苏楠放下笔，看着张伟。
"你和王峰的通话记录保留了吗？"
"在手机里。"张伟说，"但都是他打过来的，我没主动联系过他。"
"手机呢？"
"被特警队收走了。"
苏楠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高铮的号码。
"高队长，张伟的手机还在你那里吧？"
"在。"高铮的声音传来。
"调出通话记录，特别是和王峰的。"苏楠说，"一个小时内送过来。"
"明白。"
挂断电话，苏楠继续看着张伟。
"王峰除了让你跟踪林超，还安排你做过别的事吗？"
张伟犹豫了一下。
"说。"苏楠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让我去书香雅苑踩点。"张伟说，"看看林枫家的情况，几口人，都是什么时间出门。"
苏楠心里一紧。
"你去了？"
"去了两次。"张伟说，"但没进去，就在楼下转了转。"
"还有吗？"
"有一次，王峰让我去林枫家对面的房子里看看。"张伟说，"说那房子是他们的，让我确认一下有没有人进去过。"
苏楠握紧了笔。
对面的房子，钱卫东的房产。
果然不是巧合。
"你进去了？"
"进去了。"张伟说，"钱书记的秘书给了我钥匙。"
"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张伟说，"空的，连装修都没做。"
"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张伟说，"就转了一圈，确认没人，然后锁门走了。"
"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下午三点多。"张伟说。
苏楠明白了。
昨晚林枫回家看到对面的门动，就是张伟去过之后没关好。
"王峰为什么让你去确认？"苏楠问。
"不知道。"张伟摇头，"他没说，我也不敢问。"
苏楠在笔记本上又记了几句。
"最后一个问题。"苏楠看着张伟，"王峰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要对付林枫？"
"说过。"张伟说，"他说林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要付出代价。"
"什么人？"
"没说具体是谁。"张伟说，"但我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很大的官。"
苏楠合上笔记本，站起来。
"好，今天就到这里。"苏楠说，"你配合调查的态度还不错，会在处理结果中考虑。"
"谢谢苏书记。"张伟连忙说。
苏楠走出审讯室，在走廊里拨通了林枫的电话。
"张伟招了。"苏楠说，"直接联系人是王峰，钱卫东的秘书。"
"我知道了。"林枫说，"接下来怎么办？"
"约谈王峰。"苏楠说，"今天下午。"
"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苏楠说，"你现在的任务是示弱，不要让李清河觉得你还在反击。"
"我明白。"
挂断电话，苏楠走进办公室。
她的副手，市纪委副书记老张正在等她。
"苏书记，人已经叫来了。"老张说，"在会客室。"
"什么态度？"苏楠问。
"很紧张。"老张说，"一直在问为什么找他。"
"没告诉他？"
"没有。"老张摇头，"按您的要求，只说是例行谈话。"
"好。"苏楠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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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纪委二楼会客室。
王峰坐在沙发上，手心里全是汗。
他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看起来斯斯文文。
作为钱卫东的秘书,他这些年见过不少场面。
但纪委约谈,这是第一次。
门开了。
苏楠走进来,身后跟着老张。
"王峰同志。"苏楠坐下,语气很平和,"别紧张,就是聊聊天。"
"苏书记。"王峰站起来,有些局促。
"坐。"苏楠示意他坐下,"你在钱书记身边工作几年了?"
"五年。"王峰说。
"工作怎么样?"
"还...还行。"王峰不知道苏楠想问什么。
"钱书记对你评价很高。"苏楠说,"说你办事稳重,值得信任。"
王峰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钱书记过奖了。"
"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苏楠打开文件夹,拿出几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王峰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照片上是张伟。
"不...不认识。"王峰说,但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不认识?"苏楠看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你的电话出现在他的通话记录里?"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十几次。"苏楠拿出另一份材料,"最近一次通话,是三天前。"
王峰的额头开始冒汗。
"我...我想起来了。"王峰说,"他是个跑腿的,给我办过事。"
"办什么事?"
"就是...送文件,取东西。"王峰说。
"送文件?"苏楠冷笑,"秘书有专车,有司机,需要找黑车司机送文件?"
王峰不说话了。
"王峰同志。"苏楠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们已经掌握了张伟的口供。他说你让他跟踪林枫的弟弟,还给了他十五万。"
"这是不是真的?"
王峰的脸彻底白了。
"我...这..."
"在纪委面前撒谎,后果你应该清楚。"苏楠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王峰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面对一般的纪委干部，哪怕是纪委书记他也不会害怕。
可对面坐着的，可是Z纪委一把手的亲闺女。
如果敢撒一句谎，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将万劫不复。
审讯室里安静了很久。
"是...是真的。"王峰终于开口,声音很小,"但不是我的主意。"
"谁的主意?"
"钱书记。"王峰说。
"钱书记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楠问。
"因为..."王峰停顿了一下,"因为李主席要求的。"
"李清河?"
"对。"王峰点头,"李主席找了钱书记,说林枫是个麻烦,要想办法对付他。"
"怎么对付?"
"一开始只是说要给林枫制造点压力。"王峰说,"让他分心,让他害怕,最好是主动退缩。"
"后来呢?"
"后来周成出事了。"王峰说,"李主席让钱书记接手,继续执行计划。"
"什么计划?"
"跟踪林枫的家人,收集情报。"王峰说,"如果有机会,制造点麻烦,但不能出人命。"
"钱书记怎么说?"
"钱书记答应了。"王峰说,"他让我负责这件事。"
"为什么答应?"苏楠问。
王峰犹豫了一下。
"说。"老张在旁边冷冷地说。
"因为李主席给了钱。"王峰说,"三百万。"
苏楠握紧了笔。
三百万,这个数字不小。
在2008年,一个市委书记的年收入也就十几万。
李清河一次拿出三百万,说明他对林枫的恨有多深。
"三百万怎么给的?"苏楠问。
"分三次。"王峰说,"第一次一百万,是去年年底给的。第二次一百万,是今年三月。第三次一百万,是上个月。"
"现金?"
"对,都是现金。"王峰说,"每次都是李主席的秘书亲自送来的。"
"谁?"
"小周。"王峰说,"周成。"
苏楠记下这个细节。
"钱拿到后怎么处理的?"
"钱书记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让我拿去办事。"王峰说,"雇张伟花了十五万,剩下的还在保险柜里。"
"保险柜在哪?"
"钱书记办公室。"王峰说。
苏楠在笔记本上又记了几笔。
"钱书记和李清河见面,你在场吗?"
"有几次在场。"王峰说。
"他们都说了什么?"
"主要是商量怎么对付林枫。"王峰说,"李主席说林枫是眼中钉,不除掉就翻不了身。"
"钱书记说什么?"
"钱书记说他也恨林枫。"王峰说,"林枫把他舅舅害死了。"
"而且林枫查虚假企业,连带着也查到了钱书记的一些人。"
"什么人?"
"钱书记的一个远房亲戚,在科技园有个公司。"王峰说,"也是虚假项目,被林枫查出来了。"
苏楠明白了。
原来钱卫东恨林枫,不只是因为站队,还有私人恩怨。
"这些谈话,有录音吗?"苏楠问。
王峰愣了一下。
"有...有一些。"
"什么?"苏楠立刻追问,"谁录的?"
"钱书记。"王峰小声说,"他每次和李主席见面,都会偷偷录音。"
"为什么?"
"他说这是保命的底牌。"王峰说,"万一出事了,可以拿这个来交换。"
苏楠和老张再次对视。
这是意外之喜。
如果钱卫东真的录了音,那就是铁证。
不管李清河怎么辩解,都洗不掉了。
"录音在哪?"苏楠问。
"应该在钱书记办公室的保险柜里。"王峰说,"和那些钱放在一起。"
"密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王峰摇头,"只有钱书记知道。"
苏楠合上笔记本,站起来。
"王峰同志,你今天的配合态度很好。"苏楠说,"但你参与了违法行为,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从现在开始,你被留置调查。"
"什么?"王峰脸色大变,"苏书记,我都说了,您不是说..."
"我说会考虑你的态度,但不是说不追究。"苏楠打断他,"你放心,你的配合会在处理结果中体现。"
"但现在,你必须留下来,配合我们进一步调查。"
王峰瘫坐在沙发上,脸上满是绝望。
苏楠走出会客室,在走廊里拨通了林枫的电话。
"有重大突破。"苏楠说,声音里难掩兴奋,"钱卫东收了李清河三百万,而且偷录了他们的谈话。"
"什么?"林枫也震惊了,"录音在哪?"
"在钱卫东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苏楠说,"我准备直接约谈钱卫东,拿到录音。"
"会不会打草惊蛇?"林枫担心地说。
"不会。"苏楠说,"王峰已经被留置了,钱卫东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与其让他有时间销毁证据,不如现在就动手。"
"而且。"苏楠继续说,"钱卫东是墙头草,这种人最怕死。只要施加足够的压力,他会选择保命,而不是保李清河。"
林枫想了想:"你有把握吗?"
"有。"苏楠说,"钱卫东不是李清河,他没那么硬的骨头。"
"而且他留录音,就说明他早就在给自己留后路。"
"这种人,关键时刻一定会出卖同伙。"
林枫沉默了几秒钟。
"那你小心。"林枫说,"钱卫东虽然好对付,但他背后还有冷凯和李清河。"
"我知道。"苏楠说,"我会安排足够的人手。"
挂断电话,苏楠看着窗外。
这是一场赌博。
如果成功拿到录音,李清河就完了。
即使有冷凯保护,Z纪委也有足够的理由立案。
但如果失败,钱卫东销毁了证据,线索就断了。
而且还会打草惊蛇,让李清河更加警觉。
但她必须赌。
因为时间不等人。
李清河已经在准备建议省委暂停林枫的职务。
一旦林枫被暂停职务,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到那时候,再想翻盘,就难了。
苏楠走回办公室,拿起电话。
"老张,准备一下。"苏楠说,"下午三点,我们去市委,约谈钱卫东。"
"是。"
"另外,通知市公安局。"苏楠继续说,"派两辆警车,四名警员,全副武装。"
"全副武装?"老张有些意外。
"对。"苏楠说,"钱卫东是市委书记,级别不低。约谈他,必须有足够的规格,也要有足够的威慑力。"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