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资金来源很可疑。”
“多可疑？”
“公司账户上有一笔1.2亿美金的入账。”苏楠说，“来自瑞士一家信托基金。”
“而这个基金...”
她停顿了一下。
“和林永泰有关？”林枫问。
“我们怀疑是。”苏楠说，“但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如果能证实领蓝就是林永泰的空壳公司，那冷凯就危险了。”
林枫点了点头。
这就是破绽。
领蓝100亿的项目，是冷凯亲自站台的。
如果这个项目是假的，冷凯的政治信用会彻底破产。
到时候，不仅是领蓝的问题。
而是冷凯和林永泰勾结的问题。
“继续查。”林枫说，“一定要查实。”
“我知道。”苏楠说，“你也小心点。”
“冷凯现在对你下手越来越狠了。”
“我会的。”
挂断电话，林枫站起来，走到窗前。
外面的街道很安静，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起重生前的一句话:
“在Z国做官，要么会搞经济，要么会搞政治。”
“但最厉害的，是既会搞经济，又会搞政治，还懂法律。”
冷凯就是这种人。
会搞经济——领蓝100亿项目落地，全省都在夸他招商有方。
会搞政治——架空苏庆阳，扶持李清河，掌控常委会。
懂法律——用法律困住林枫，让你有理说不出。
这种对手，真难对付。
但林枫也不是吃素的。
重生一次，他见过的东西，比冷凯多得多。
领蓝的破绽，就是冷凯的死穴。
只要能证明领蓝是虚假项目，冷凯就完了。
不仅完了。
还要把李清河、林永泰一起拉下水。
林枫拿出手机，给程刚打电话。
“老程，帮我查个事。”
“什么事？”
“领蓝公司在云江有没有实际运营。”林枫说，“比如租办公室，招员工，采购设备。”
“我怀疑这个公司是空壳。”
程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林枫，你想干什么？”
“查案子啊。”林枫说，“100亿的大项目，总得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吧？”
“这个...”程刚犹豫了，“冷书记亲自站台的项目，你确定要查？”
“怕什么？”林枫说，“我又不是查冷凯。”
“我是履行职责，做尽职调查。”
“万一这个项目是假的，我们不查，将来出事了怎么办？”
程刚想了想:“行，我派经侦去查。”
“但要低调，别弄得人尽皆知。”
“放心。”林枫说，“悄悄查。”
挂断电话，林枫又点了根烟。
法律陷阱？
行啊。
那就看看，到底谁困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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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苏楠打来电话。
“林主任，出事了。”
林枫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事？”
“领蓝公司的法人代表，失联了。”苏楠说，“我们准备约谈他，结果发现他根本不在国内。”
“甚至可能是个假身份。”
“护照、身份证、银行账户，都是伪造的。”
林枫握紧手机。
果然。
领蓝就是个空壳。
100亿投资？
放屁。
一分钱真金白银都没有。
“这事你先别声张。”林枫说，“等证据更充分一点。”
“我明白。”苏楠说，“但你要做好准备。”
“一旦我们公布调查结果，冷凯肯定会反扑。”
“到时候，他可能会狗急跳墙。”
“我等着。”林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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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省委办公楼。
冷凯坐在办公桌后，面前站着五个人。
秘书长李建华，组织部长王明，宣传部长刘强，统战部长老赵，还有政策研究室主任小周。
“今天的常委会，大家都清楚议题吧？”冷凯端起茶杯。
“清楚。”李建华点头，“优化营商环境，推动高质量发展。”
“嗯。”冷凯喝了口茶，“这个议题很重要。”
“关系到云江未来五年的经济走向。”
“所以我希望大家发言的时候，要有高度。”
他放下茶杯，看着几个人。
“不要针对具体的人和事。”
“要从宏观层面、战略层面来谈。”
“谈认识，谈思路，谈措施。”
李建华听懂了。
表面上不针对林枫，实际上处处针对。
这才是高手。
“冷书记，我已经准备好发言稿了。”王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
“主要讲三个方面。”
“第一，优化营商环境是一把手工程。”
“第二，要处理好监管和服务的关系。”
“第三，建立容错纠错机制，保护干部积极性。”
冷凯接过材料，快速翻了翻。
“写得不错。”
“但第三点要改一改。”
“什么叫保护干部积极性？”他把材料放在桌上，“这话太直白了。”
“要换个说法。”
王明愣了一下：“那...怎么说？”
“要鼓励基层干部解放思想、大胆创新。”冷凯说得很慢，“对改革创新中出现的失误和偏差，要正确看待、宽容对待。”
“既要严格执法，也要避免简单化、一刀切。”
王明立刻在本子上记。
妈的，还是冷书记会说话。
同样是给干部撑腰，人家说得冠冕堂皇。
“刘强，宣传口准备得怎么样？”冷凯问。
“已经安排好了。”刘强说，“会后立刻发通稿。”
“标题是：省委常委会强调，要把优化营商环境作为头等大事来抓。”
“配发评论员文章，题目是：用真心换信心，用服务促发展。”
“还有几家企业家的采访，谈对营商环境的期待。”
冷凯点点头：“企业家采访要注意。”
“不要让他们说太露骨的话。”
“什么叫太露骨？”刘强问。
“比如抱怨某个部门、某个干部。”冷凯说，“这种话不能说。”
“要说什么？”
“要说对省委的决策有信心。”冷凯笑了，“要说看到了新气象、新变化。”
“要说愿意继续在云江投资。”
刘强明白了。
这是要造势。
通过企业家的口，给林枫施压。
你看，企业家都说好。
你还在那清退，是不是不合时宜？
“老赵。”冷凯看向统战部长，“统战口这边呢？”
“已经协调好了。”老赵说，“民主党派、工商联、侨联，都会发声支持。”
“政协那边也准备在会上发言。”
“说什么？”
“汇报调研组的工作进展。”老赵说，“重点讲企业家的呼声和诉求。”
冷凯想了想：“要控制时间，不要超过十分钟。”
“点到为止就行，别说太细。”
老赵点头。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九点半，会议结束。
冷凯送他们到门口。
“同志们，今天的会很重要。”他说，“是云江经济工作的一个转折点。”
“大家要有这个认识。”
“不是说以前的工作不对。”
“而是要与时俱进，实事求是。”
“既要反腐倡廉，也要发展经济。”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几个人都点头。
走出办公楼，李建华和王明并肩走着。
“老李。”王明压低声音，“冷书记这一套，够狠的。”
“怎么说？”
“表面上不针对林枫，实际上把他往死里整。”王明说，“而且让你找不到把柄。”
“人家说的都对啊。”
“优化营商环境，谁能反对？”
“发展经济，谁敢说不？”
李建华笑了：“这就是水平。”
“李清河那一套，太粗糙了。”
“搞阴谋诡计，迟早露馅。”
“冷书记这个，阳谋。”
“你明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你没办法。”
两人走到停车场。
“老王。”李建华突然说，“你说林枫还能撑多久？”
王明想了想：“撑不了了。”
“今天常委会一开，舆论一起来，他就完了。”
“最多一个礼拜，就得低头。”
“不低头也得低。”
李建华上了车，摇下车窗。
“我倒觉得，林枫这小子，不会轻易认输。”
————————————————
上午十点，昆阳市发改委。
林枫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堆成山的材料。
二十家企业的起诉书。
张建设主持的党组会议纪要。
省国土厅关于重新审查土地手续的通知。
银行延后贷款审批的函件。
还有网上铺天盖地的攻击帖子。
小刘推门进来。
“林主任...”他的声音很低。
林枫抬起头：“又怎么了？”
“税务局刚才来电话。”小刘说，“说要查大江科技过去三年的账目。”
“所有的。”
“包括陈雅个人账户。”
林枫靠在椅背上。
来了。
联合绞杀。
不给陈雅一点喘息的机会。
“还有。”小刘继续说，“那三家欧洲企业...正式通知撤资了。”
林枫闭上眼睛。
“理由呢？”
“说投资环境不确定。”小刘声音更低了，“具体讲，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害怕跟我们合作，会被卷进麻烦。”小刘说完这话，脸都红了。
操。
这他妈才是最大的打击。
不是钱的问题。
是信心的问题。
连欧洲企业都不敢跟你合作了。
你还能干什么？
“林主任。”小刘走到桌前，“我们...是不是输了？”
林枫睁开眼睛，看着他。
“输？”
“对啊。”小刘坐下来，“你看现在这情况。”
“职务被降，权力被夺，团队被拆。”
“项目被卡，企业被吓跑，舆论一边倒。”
“我们还有什么？”
林枫点了根烟。
“还有真相。”
“真相？”小刘苦笑，“真相有用吗？”
“冷书记说要优化营商环境，要保护企业家。”
“我们说企业是假的。”
“谁信？”
林枫吸了口烟，慢慢吐出来。
“小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输吗？”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这种场面。”林枫说，“甚至比这更糟的。”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假的就是假的。”林枫弹了弹烟灰，“不管包装得多好，迟早会露馅。”
“王建华那些人，能演多久？”
“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等他们骗的钱花光了，项目搞不下去了，自然就露馅了。”
“到时候，冷凯怎么收场？”
“李清河怎么收场？”
小刘想了想：“可是等到那时候，我们早就...”
“早就不在这个位置了是吧？”林枫接话。
“对啊。”
“那又怎样？”林枫掐灭烟头，“我做的事，对得起良心。”
“虚假企业就该清退。”
“不管谁当书记，这个道理都不会变。”
“今天他们能压我。”
“明天有人会给我平反。”
小刘看着林枫，突然鼻子有点酸。
“林主任，我跟定你了。”
“别跟了。”林枫笑了，“我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跟什么？”
“不。”小刘站起来，“就算你被撤职，我也跟着。”
“我这辈子最佩服两种人。”
“一种是有本事的。”
“一种是有骨气的。”
“你两样都占。”
“我不跟你跟谁？”
林枫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那就一起扛着。”
“说不定哪天就翻盘了呢。”
手机响了。
林枫看了一眼，是苏庆阳。
“省长。”
“小林。”苏庆阳的声音很沉重，“省委今天下午要开常委会。”
“我知道。”
“议题是优化营商环境。”苏庆阳说，“但实际上...”
“我明白。”林枫说，“实际上就是要否定我的工作，下一步可能就是免职或者调任了。”
“对。”苏庆阳叹了口气，“冷凯这一招很毒。”
“他不直接批评你。”
“但通过常委会形成共识，强调要服务企业、保护企业家。”
“你的清退工作，自然就成了反面典型。”
林枫没说话。
“我刚才接到通知，会上我要表态。”苏庆阳说，“冷凯让我谈谈对营商环境的看法。”
“您打算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苏庆阳苦笑，“当着十一个常委的面。”
“我总不能公开唱反调吧？”
“那会上怎么办？”
“我会说。”苏庆阳停顿了一下，“优化营商环境很重要，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既要服务企业，也要依法监管。”
“不能因为强调服务，就放松监管。”
林枫听出来了。
这已经是苏庆阳能做的极限了。
在9:2的票数面前。
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谢省长。”林枫说。
“别谢我。”苏庆阳说，“我帮不了你什么。”
“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