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止是大泽村。
这片区域里依靠地下水维系生存的村庄都会受到影响。
让王二爷入土为安，现在显然做不到了。
周林一愣：“那要怎么办？”
人死后不入土还能怎么处理？
想到更为残酷的可能，周林脸色发白。
李擎举了举手里的火把。
“烧了，剩下的骨灰可以装进坛子里，到时候把坛子埋进土里，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大燕朝把生和死看得极重。
死后如果不能入土为安，对于逝者而言是一种酷刑。
就比如曹老二的人头。
保宁府府尊把人头挂在城门受风吹日晒。
这在府尊和百姓的眼里，就是曹老二下九层炼狱，死后也不得超生的象征。
李父点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也不知道大燕朝有没有火葬这个概念。
周林脸色难看，像是做着艰难的抉择。
沉默良久。
“扑通”一声，周林跪在了王二爷家门前。
“二爷，小辈周林冒犯了，您在九泉之下，别怪罪小辈……”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能被晚风吹散。
听到这话的李姜算是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周林固执的非要把王二爷土葬。
周林给王二爷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他转过身来，声音嘶哑的问：“现在就烧吗？”
李擎想了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既然要烧就一并烧了，也省的麻烦。
不过这样一来，那就要先问问大泽村还活着的人其他意见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村长。”
周林指了个方向。
这再好不过了。
李父正要跟上，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周林的面巾。
“等等，咱们先把脸蒙上。”
没有口罩就简陋一些。
李父揪住衣摆，只听“刺啦”一声。
他扯下一块布料递给李姜。
“姜儿，把脸蒙上，可不许摘下来。”
他们好歹是大人，抵抗力比孩子强多了。
李姜点头连连，出来的时候答应了爹要听话。
往村子深处走去，山洪爆发之后的惨状才一一在他们面前展开。
这场毁灭性的泥石流无情的席卷着大泽村的一切。
房屋和农田几乎都被抹去，只留下一片望不到头的厚重淤泥。
大泽村里弥漫着浑浊洪水残留的腥气，还夹杂着腐朽木材和泥瓦的味道。
本来生机勃勃的村庄只剩下一片狼藉。
折断的房梁，堆积在一起的瓦片和枯枝落叶。
淤泥里还伸出半截木板，分不清是谁家的门板。
还有摇摇欲坠的半个屋顶在夜风里颤抖，如果不是上面的瓦片和草棚，李父还以为那是平地上插着的木架……
黄泥夯实的院墙被冲塌，留在地上的是沾满污泥绣花鞋和分不清颜色的衣裳。
这里是咆哮着冲下山的洪水泥沙肆意蹂躏过后的坟场。
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死前呜咽成了山洪前进的号角。
这还是李父和李姜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威力。
前世的时候，他们经历过最大的自然灾害也只是台风。
和平和高度的城市化让他们以为灾难离自己很远。
李父拿着火把牵紧了李姜的手。
面对着眼前的大山，他仿佛看见一个沉睡的巨人。
他们要小心翼翼，以防惊醒这个脾气不好的巨人。
周林七拐八拐的走过塌败村庄。
来到山洪没有侵袭过的村子南部。
这儿有一处用石头垒砌的围墙院子。
周林推开院门走进柴房，扒拉掉散落在角落里的柴火，地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这就是村长家地窖的入口。
“笃笃笃——”
敲响暗门后传来空荡的闷响。
没过一会儿，暗门被人从地下掀开。
“林子？你怎么来了，等等，他们是谁——”
村长看着周林身后多出来的十几个人，疑惑之余，更多的是警惕。
李父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来历。
“村长，这些尸体要烧掉，不烧掉的话只怕会引发更大的疾病。”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现在是夏天，死去的人来不及处理很快就会腐烂。
腐烂的尸体生出很多细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难免引发传染病。
而埋进了地下，细菌微生物渗入地下水。
人和动物一旦饮用这被污染的水源又容易交叉感染。
就大燕朝这样的卫生条件。
一旦蔓延瘟疫这样的疾病，那就是生灵涂炭的地步！
李父咽了口唾沫。
前世口罩问题都困扰了他们三年都没有彻底消失。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才最要人命。
大泽村的村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
他看着李父，忽然就热泪盈眶。
“你们说你们有郎中，还有草药，这是真的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泪眼汪汪盯着自己，李父有些不自在。
“是的，咱们队伍里有三个郎中，还有一个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各种各样的草药也备了一些。”
这还要归因于李父李母的囤货意识。
要不然队伍里也不需要那么多马车了。
这一路下来零零散散炮制的药材都有小半车。
看见李父点头的村长忽然跪在地上，拉着李父的手不放。
“太好了，太好了，求各位救救我们大泽村！”
村长都跪下来了，周林也跟着跪下。
“李大哥，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李父哪见过这样的架势。
他一时间不知道先该扶谁。
一边是老人一边是孩子的。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李四赶忙上前把人扶起来，这场下跪磕头的戏码才算结束。
可关键是这也不需要他们来救了。
一个村子的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
活下来的也就五十几人。
村长想起正事：“你们有没有喝河里的水，那不能喝啊！”
井里的水也不能用，他们大泽村是一点活路都没了呀。
李姜探出头来，好奇问：“村子里的人不把水烧开了才喝吗？”
这时的李姜还不知道自己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在。
这个时期的大燕朝生产力低下。
低下到就连柴火这样的东西都能被当做生存资源来抢夺。
有些地方的村民连柴都不够用。
怎么可能奢侈的烧起热水。
因为李姜穿越以来后就准备着逃荒。
一路上是靠山吃山，倒也没出现过缺柴的情况而已。